第五百五十九章 君忧臣辱之时

李朝先乐了。

等人已远去，刘健依旧还坐在轿里，似是缅怀着什么，想着刘杰自出生起的样子，想着他牙牙学语，想着他蹒跚学步，想着他也曾年少轻狂，又历经了屡试不第的打击，接着，重新复起……

今年这年，没法过了。

坐在轿子里的人，深深凝视着，接着一声叹息。

这大年初一，一个接一个的门生故吏来拜访，实在令人讨厌，方继藩的耐心，已磨了个干干净净。

刘健一宿未睡，在这轿里足足等了一夜。

门生故吏也是有坏处的。

等到弘治十七年之后，人们才意识到，皇帝身体欠佳，至十八年，驾崩，这两年的时间，弘治皇帝几乎都在病中度过。

刘杰领着十四个师弟，清早便提着考蓝，出现在了方家。

这些流言蜚语，其实是可以理解，皇帝突然就不见外臣了，一般的事务，也都交给别人去处理，而且，弘治皇帝现在三十多岁而已，正在盛年，怎么就突然如此了呢。

他们是从西山书院出发的，也没有回家，直接预备了考蓝之后，便一齐到了方家门外，听说师公还在熟睡，没有起来，刘杰等人也不敢叨扰，便与众生一齐在方家仪门之外，拜倒，行了谢师之礼，接着刘杰起身，领着诸师弟往贡院去。

他陡然想到，弘治皇帝驾崩是在弘治十八年，不过到了弘治十六年，身体就已开始虚弱了，史料之中，弘治皇帝在十六年开始，便极少召见大臣，当时人们猜测，是不是弘治皇帝到了晚年，是否开始沉湎于宫中的某些不可描述的娱乐，开始松懈。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从西山书院出发，也不可能带着同窗们归家和自己见上一面，但他和同窗定会途径方家时，答谢恩师，于是，在这必经之路上，刘健等了一夜。

今日一听这清亮的滚字，李朝先想起来了，就缺这个字啊，这一听下来，浑身舒泰，顿时给自己疲惫的身体，注入了新的能量，他深深行了个道礼，依依不舍道：“师叔，告辞。”

他没有从轿子出来，只看着暗暗的街角灯火之下，刘杰意气风发和同窗们说着什么，匆匆自轿前走过。

这一声滚，很多日子没有听到了，透着亲切、自然，说实话，这些日子忙着事业，不，是忙着超度亡灵，给高门大族们祭祀祖先，李朝先是忙的脚不沾地，实是没功夫来拜见，人在外四处奔波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点什么，少了一点什么呢？

刘健的心里……一下子暖和起来，比毛衣覆在身上还要暖和。

可就在这方家不远的街角。

难怪这些日子，朱厚照都不见人影，方继藩心里还嘀咕出了什么事。

在这大清晨，曙光未露，宛如浓墨一般的天穹之下，一顶轿子，停在不起眼的角落。

终于过了十六，宫中却传出了消息，陛下龙体，略有不适。

轿帘子掀开了一角，恰好见到了自街头而来的一行考生擦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