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六十五）

“是啊。”曾孝宽道，“之前世间所传《竹书》，皆被考订为伪作，故而《总目》不载。”

“不过年号只能算是末节了。”曾孝宽又道，“从《竹书纪年》事上看，吕惠卿心仍未死，还望玉昆你要小心。”

韩冈疑惑道：“以前也是出现过，可都是伪作啊。”

“多谢令绰你提点，我会注意的。”韩冈点点头，苦笑道，“想不到吕惠卿真是心如铁石，难以改易了。”

“的确是散佚了。”曾孝宽点头，“但现在又出现了。”

曾孝宽正色道：“最近一个月才问世，在江南刚刚流传开来。我已经看过，能说得上是有根有据，可以确定绝非伪作。”

有些事是可一不可再。

借古非今，这是常有的事，伪造一本古书，杜撰一则典故，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前有被时人认定为王肃伪作的《孔子家语》，后有苏轼在礼部试时杜撰的帝尧典故。重编《竹书纪年》，来非毁朝廷，韩冈都不觉得奇怪。

前面‘放太甲于桐宫’的事撞上，可以说是吕氏兄弟刻意针对——实情也的确如此。但现在‘共和’撞上，可就等于是聪明的捕盗拿住了蠢偷儿，被吕惠卿、吕升卿两人守株待兔的两府，还有韩冈，肯定是要大丢其脸。

韩冈明白过来，冷笑道：“所以现在又有了一部新的？”

“他心里有怨气嘛。”曾孝宽笑道，“不过现在也只能写写书，阴里刺一刺，做不得大事。”

但自西晋至今，凡八百年，当年整理出来的文字，完全散佚无踪。韩冈这些年来读书读史，当然听说过《竹书纪年》的名头，也见过一些伪造的版本，却一直无缘得见真本。

韩冈道，“可不一定。给他一个机会，他肯定是要兴风作浪的。”

《竹书纪年》记载了三代之史，有自黄帝至魏安釐王近两千年的记录。当年西晋是于墓冢中初现，就已经引起了轰动，由朝廷遣派名儒去整理。

“只要京师稳定，他也翻不起大浪。”曾孝宽想着，说，“最好能早些犒赏众军，免得为人所趁。”

“不能用共和？”韩冈叹息，这可这是好词。

在这《崇文总目》中，并没有《竹书纪年》。倒是《崇文总目》出现太早，并没有涉及到如今流行于世的书籍，又收录佛道的经文，如今越来越让儒生们诟病，尤其是如今掌握朝廷的宰相对佛道并不感冒，又见到如今因对儒家经典的新注释，而风起云涌的新著作越来越多，一直都有心重新编纂一部书目出来。

“绝不能用。”曾孝宽肯定地说道，“甚至以黄帝为纪年也不能。”

景佑元年，仁宗初亲政，为了强化自己的声望，体现其文治之功，故而仿效太宗、真宗，召集文臣，为崇文馆中藏书编纂了一大型书目，名为《崇文总目》，总计编入文献三千部，三万余卷。

西方二教，是以其发轫为纪元，但中国想要仿效却不可行。不说会被人攻击是蛮夷猾夏，只是《竹书纪年》自黄帝始这一事，就不免为人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