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晚来萧萧雨兼风（下）

政局犹如跷跷板，一头翘起，一头便会落下。

当然，赵颢知道，更多的应是有他这个二大王的因素在。市井的瓦子中编排了那么多唐朝奸王夺女不遂，贫寒书生双喜临门的杂剧，太后若是能喜欢起韩冈，岂不是笑话？好歹也是最疼爱的儿子，而韩冈，不过是个灌园子。

看着宋用臣接过诏书，用黄绫紧紧包扎好，韩冈咬紧了牙。这一封诏书，可就意味着旧党在沉寂了十数年后，再一次回到了执掌朝政的舞台上。

但王珪的声音重又变得干哑起来，去声的诸韵部中一个个向下移过去。

一封召还司马光的诏书便就此出台。

只是赵顼依然有条不紊地让张璪继续起草诏书。

赵颢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张璪的笔也顿了一下，墨字的流水遇上了大坝，无法再轻快地流淌；王珪、薛向，乃至所有人的双眼也一下投向低眉垂眼的韩冈，眼神中只有震惊。

韩冈不喜欢陷入被动，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事业的命运落在敌人手中后，还能安心下来。

去声九泰——大。

就像赵顼不愿拿儿子的性命冒险一般，韩冈也不愿意去赌赵顼的算计能百分百的实现，更不会去赌旧党的人品。不要脸的士大夫，永远都会比要脸的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借口总是能找到的。

最终，停在了第二十四韵部。

当诏书写好，王珪又亲自检查过，向皇后便把着赵顼的手，攥着天子印玺在诏书上盖上了鲜红的大印。盖好印，宰相王珪落笔签押。

去声二十四敬——政。

誊抄的时候，天子的印玺也已被找出来了。

‘想不到还真敢做。’赵颢心底里冷笑一声，又恢复了平静。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了他的母亲的双眉，向中间靠紧了一点。

难道要将希望放在旧党的宽宏大量上？！

想依靠韩冈？也得看看娘娘高不高兴。

韩冈并不觉得落下的仅仅是新党和新法。他的学派与新法勾连得太紧了。如今的成就，有多少是出自韩冈主导的气学？拓边河湟是王安石一力支持的，南征交趾领军的是新党中坚章惇，最后平灭西夏也是从一开始就在王安石和赵顼议定的变法方略中。当旧党重新登上舞台，曾经是新党拿来炫耀的这几件事，又怎么可能不被旧党当成靶子来攻击？韩冈和他手下的人何能置身于外？

可惜韩冈并不是那么讨他母亲的喜欢。或者说，只要跟王安石有瓜葛的，太后都不喜欢，包括从来跟王安石合不来的亲家吴充——或许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吴充脖子下的那个赘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