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异乡犹牵故园梦（上）

对面的声音高亢了起来，平一郎想了想，换到了对面的角落站着。身为异邦人，他知道这间院子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在猜忌自己。所以他时时刻刻都提着小心，遇上现在的事，自然是尽量不要让人误会的好。

离厅门稍远，已经听不见厅中的说话声，但隔着一堵院墙，对面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两个人，都是男人的声音。

离开对面的杂音远了，平一郎便发现，在这院子中，能听见江涛阵阵。

出了厅，平一郎没敢走远。一会儿还要跟着主人去工地，看情况，那两位客人可能也要去。就走到院子的角落处，静静地站着。

涛声从极远处传来，像海涛，又多了几分柔和，仿佛扬子江上的雾霭。

“江南百姓要受苦了，这还不是大事？”

“好像是太妃说太简素了，不好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后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

“除了仁宗皇帝，本朝的天子，都没有即位后大婚的先例。而且还是头婚，比起官家来。”

“朝廷的库房里面不知有多少宫造的丝绢，江南历年的贡赋也都堆在内库。”

“等着吧，别到时候买绢变和买，和买变加税。”

“倭国与中国的礼数差得也多。”平一郎的主人说道。

扬子江的寥廓，不是亲眼目睹，就绝对无法想象。离开江口都还有一日的海程，就能看见海水的颜色已从深蓝变成了浑黄。即使越过了大海，但长江的壮阔，依然让平一郎心魄动摇。

平一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听见冯大东家说，“站着不动倒看不出来，一说话，一走动，倒是立刻就能分辨了。”

就是这座院落旁的松江，仅仅是一条汇入扬子江的河流，也宽阔的堪比日本的任何一条河流。而松江的源头，幅员八百里的太湖，更比琵琶湖大了不知多少倍。

“官家的婚期就没两个月了吧，怎么现在才来说要买绢的？”

“就是太妃和皇帝要加税，相公们也会拦着。”

“……听说是因为天子要大婚，所以特特南下来买绢。”

“太后年纪也大了，官家再有两年就得亲政，相公们再耿直，也要为家里考虑。万一让官家记恨上了，现在没什么，过些年后，报复到子孙身上，他们辛苦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如让官家开开心心地把王老相公的孙女儿娶回去。”

平一郎听过着两个声音，是他主人蓄养的清客，读书不成，但依然是士人，他的主人对他们也很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