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二十八）

暮色苍苍，马蹄声声，韩冈就在京城军民的希冀和担忧中，驰离了东京城，赶赴山岭重重的北方战场。

楼下的酒客随之轰动，就像在人群中点起了火，一下变沸腾了。只是又是一句话，让沸腾的气氛冷了下来。

韩冈当然不是老实人，他的妻妾们都清楚。但韩冈一派为国无暇谋身的作风，在连和平时出使辽国都视为畏途的文臣中，的确是十分罕见。每每临危受命的情形，也让人觉得这是朝廷欺人太甚。

“放心什么？堂堂枢密副使也走得这么急。河东的局势，肯定是糟透了。”那个老头儿冷冷地说道。

“每次都是这样。官人刚刚让地方安定一点，朝廷就立刻过河拆桥，将人调回京城架起来。但一乱起来，却又想到了官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军情如火，当然要快。但快到韩冈这般，却让人们不得不为之动容。连楼中的惯常见的嘈杂，此时却化为了寂静。

可也就在这时，二楼的雅座一片哗啦啦的椅子响，从头顶的天花板传了下来。紧接着楼上的窗户一扇扇地被推开，一连串的叫声在二楼响起：“是韩三学士！”

悔教夫婿觅封侯。不知为什么，王旖的脑中浮起了这句诗，她很早就后悔了。就算挣回一个郡公，挣回一个国公又能如何？终比不得在家教着儿女读书识字的时候。

“是韩玉昆！”

只要丈夫在家，就算是不声不响地坐在书房里面看书，她们也是安心的。可一旦韩冈外出，就像房子少了主梁。

能在楼上雅座喝酒的不是富贵人家，就是官宦，见识自比市井中人要多，一眼就认出了名望日隆的韩冈来。

丈夫总是临危受命，哪里危险就被派去哪里。出生入死的经历，朝廷中哪个文臣能比得上？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唯愿韩枢副能旗开得胜。”李姓中年口宣佛号，为韩冈祈福。

教坊司的前任花中魁首，随着年纪渐长，越发的成熟诱人，纵然是盛怒之中，依然是风情万种，如同一朵怒放的玫瑰，让人移不开目光。但她心尖上唯一的那一人，却连一声再见都没有，便赶着出京，这让周南出离了愤怒。

得他提醒，其余人众也纷纷为韩冈向诸天神佛祈求胜利。

刚刚送走了准备跟韩冈一起北上的家丁，周南正愤愤不平：“难道朝廷就没有别人了吗？！为什么总是官人吃苦受累！”

虽然只是少了一人，但这座院子却一下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一般，弄得她的心也是空落落的。看看最得丈夫宠爱，依然是小孩子心性的云娘，也没了笑脸，静了许多。

“阿弥陀佛。想不到韩学士将国事看得这么重。”

“是啊，朝廷缺人。平时还好，一遇大事，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也只有官人在内的三五人！”严素心同样为丈夫骄傲，但笑容却是无比的沉重，凝聚在眼角眉梢的忧色浓得化不开。

“这一下河东算是能让人放下一半的心了。”

“京中可用的统帅之才除了官人就只有章子厚。可要是章子厚走了，谁执掌枢密院？薛向连进士都不是，官人又是新手，想要理顺手上的事需要的时间不会少，西府之中离不得章子厚。何况章子厚只在南方有经验，官人可是久镇河东。”王旖的解释带着无奈，却又有几分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