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对面不识
一刹那彷佛心有灵犀,隔着马车一道车帘,文素卿和应如是的脑中同时浮现了一幕——
八年前,赵国。
赵皇下令国公府抄家,满门男丁押赴菜市口。那是一个无言萧索的秋日,满城百姓沉默的看着赵国公一家二百零八口,从最小的儿孙开始,一个个被捆着送上铡刀上,咔嚓一下,腰斩成两段。而耄耋之龄的老大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目眦欲裂,手足发颤,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血流成河!当时的悲惨,如何用笔墨形容?
文素卿,不,还是赵家十一小姐的她,被福嬷嬷抱着,偷偷藏在人群中。只不过是为送生父最后一眼,却看见了唯一一个肯为赵氏冤案说话的人。
“你们太残忍了。死便死了,为什么还要折磨人?赵老国公为赵国立下多少功劳,难道连死前保留一点尊严都不能吗?”
垂缨马车的车帘透露一点缝隙,大约是里面的人在观察。应如是压根不在意谁在偷看,脸色平静,隐隐带着一股傲然,不因文府和皇亲有所关联就前倨后恭,卑躬屈膝的讨好了。
这时,车帘内传来一道柔软轻盈的声音——
如果声音和人一般,那说话的这个人一定长着一张百看不厌的脸。短短几句话,就能感觉到一股清新的春风拂过,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应先生……”
不称呼官职,而通用“先生”这个尊称。文素卿的手心握紧,放在胸口,神色难掩激动。在文雅等人看来,就好像用尽全力克制一样。
年仅十岁的应如是,面无惧色的站在一众赵国官兵面前,指着监斩官骂道。
那一幕,定格成永不退色的画像,深藏在记忆深处。
只是,时光能抚平伤痛,也能冲淡儿时的深刻。
本以为终身难忘,现在回忆起来,也就短短的一晃神。
一瞬后,应如是首先恢复正常,拱拱手,面上波澜不起,
“请问应先生,您执意在街上……验尸,不顾大家的反对。为的是死者讨还公道,还是为维护您下属的职业名誉着想?”
应如是挺意外“职业名誉”这个词的,想也不想,
“自然是为本官的下属。”
文素卿的声音低落了下,又强撑着,“那……真是为那位下属庆幸,能有您这样的好上官。只是……只那位可怜的女子,无辜受害,死后还要遭受被人围观,受三姑六婆嚼舌根的屈辱。应先生,小女说这些不是存心针对,只是可怜她。死便死了,连最后的尊严也保不住。”
死者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