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就你知道看!”她背靠窗子,冲着王坚抢白了一句,仿佛他的冷漠亵渎了她的一片热情。
“那什么!马天才打报告整下王坚,又把他小姨子顶上去了。”
孙玉君一跳老高地骂道:“他妈的!五十年代人帮人;六十年代人整人;七十年代人托人,呸!”
“人托人?”
“托人走后门,托人‘杀人’,狗日的马天才!”
王坚被要回来,他痛苦过、沮丧过,面对现实也悲观过,失望过。然而,他毕竟是经过生活磨难的年轻人,他把自己的不愉快和痛苦埋藏在心底,一头扎进了苞米地。
王坚从卫生院回来,父母不但没谅解他的苦衷,反倒暴跳如雷地吵骂半夜。王坚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忍让忍受。仅仅一个早晨,经秦淑珍一周旋,大灰堆一队便家喻户晓了。偌大一个生产队,只有孙玉君一人还蒙在鼓里。昨天外出办事,早起又晚了些,这会儿赶上大帮锄地的人时,还没等喘过气,一眼就瞟见了走在前头的王坚。
“喂,王坚,你不是当先生了吗?咋又回来了?”
“……”
“哟,两天半就不认人啦,三岁长胡子——瞧你那个小老样!”
王坚被要回来的前因后果,魏晓飞昨晚就听爸爸说了。她知道,王坚在承受外界沉重打击的同时,还要接受父母对他施加的高压。今天早起看见王坚,女性自然的怜悯心油然而升。姑娘在心底偷偷地叹息着:王坚,你的命运太苦……她为他感到压抑、愤怒。然而孙玉君却执迷不悟,把这令人心碎的话题当成笑谈,毫不吝惜地抖落着,姑娘的心给气得“嘭嘭”直跳。
经间苗、追肥、铲趟、人工受粉和扒皮晾晒的一整套管理,试验田里的嫩单A号亩产打了七百三十多斤,比那大面积亩产递增了一倍左右。大面积苞米虽然算不上丰收,但比去年也翻了番。上了年纪的老农们,咂着嘴,拍着王坚的肩膀,不住地点着头。这里有十分的感激和万分的敬重。
王坚除看书翻阅材料外,他的大部分时间便是沉默。从他的表情上看,既不抑郁,又不沮丧;既不困惑,也不怠慢。但他毕竟还是个青年,他有青年人的希求和渴望。他虽然没有妒忌人的习惯,但面对现实,他不能不感叹!
毕业后,李万春担任了民兵排长,常常领着妇女,不干活光查边;魏晓飞担任了妇女队长,秋后老会计死后,她接任了生产队的会计;就连软弱的钱秀金,也担任了生产队的记工员。他呢?从卫生院回来,那大粪桶好像命中注定似的又落在了他的肩头。他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你是罪人吗?”事实上,他内心的激烈情绪既打动不了上帝,也转变不了麻队长对他那不屑一顾的态度。他的正常行动,常常被麻兴福一口否定,除做一些必要的解释外,他从不请求他对自己抱有任何好感。他还年轻,来日方长,这一点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必须用自己青春的脚步,踏踏实实走出一条路。用自己的双手,勤勤恳恳地摸索出一个以科学为基础的种地秘诀。只要群众理解他,他也就感恩戴德了。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一九七二年的七月。这天上午歇着时,王坚独自坐在队里翻看着报纸。这时,魏晓飞突然走了进来。烦恼、幽怨、忧伤、惆怅都一览无余地泻在她那张往日里总是兴致勃勃的脸上。
“大热的天,你倒能闷得住!”说着话,她挥起拳头,“砰砰啪啪”的一连砸开了几扇窗户。看那神色,好像王坚触犯了她。生产队的屋里隔开了个小里间,那是会计办公的地方。她来及她干什么、说什么,当然都与王坚无关。他仍然旁若无人地看着报纸。
“拿着别人的痛苦开心,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这、这到底咋回事?”
从魏晓飞那张因严肃甚至气恼涨红的脸上,孙玉君知道了问题的严重。
王坚回来,人们感到惊叹,但各有所思。当然,谁也不会听信秦淑珍的闲言,说什么“王坚是因为搞上三角恋爱才让人整下来的。”然而具体的原由任他们几度猜测,也想不到马天才会办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