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坚的冷漠虽然不值得麻兴福可怕,但他必须作出决定,僵持在这儿,凶多吉少!“不就王坚吗?你既不是徐万,又不是孙玉君和徐大愣,我就不信小河沟子里能翻了船!”他心里这么嘀咕着。
麻兴福的举动并没有使王坚感觉在向他企求什么!但他的脸色已经显出一种使王坚不得不注意到他已到了不能再忍受的程度。那神情里有愤恨、懊恼……
他到底酝酿了足够的威严,说:“王坚,现在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
“你这么干遭灾的可是大伙。”
他见王坚不买他的账,心里像着了火,着急地说:“把门开开!一会儿这个误了干活,责任这个在你还是在我?”
叽喳的麻雀声,与涨潮般的乌鸦鸣叫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场院的上空,王坚没有知觉。他完全沉浸在故事的情节中,忘记了自身的一切。早饭时,他光顾着喂猪,饭也没吃饱,歇气该回去吃点东西填补一下,他也给忘了;身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衣服沾满了猪食点子,本来计划歇着搓洗一下,也给忘了。他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翻阅着。
“老耿!老耿!老耿——开门啊。”
这压低嗓门的一声紧似一声的喊叫,将王坚唤醒,他猛然想起,方才老耿头回去吃药,让他给看着大门,想到这儿,他放下书急忙跑了出去。
大门口站着麻兴福,他牵着队上那匹有名的烈性大红骡子套着的车,车上放着四个鼓溜溜的麻袋。这四个麻袋早上就放在支着的车上,因为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都以为准备入库的,谁也没操心。现在一看这情景,王坚的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没去开门,严厉地、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鬼鬼祟祟的麻兴福。着急了?活该!就该让你这么急急,你那些坏心眼子里的血管也许会堵死些!
在一队,谁都知道老耿头是麻兴福手中的拐杖,他指向哪,他奔向哪。麻兴福做梦也不会想到此时眼前站着的不是老耿头而是王坚。悔恨已无济于事,他只好放下缰绳,自己去开门。
真不害臊!从他的口里,连一点惭愧和不安都听不到。王坚哏也不打地回答道:“当然在你!我赤手空拳啊!”
“别自不量力,这个我把生产队按上个轱辘,随便推,这个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这话有多愚蠢!管不着,主人翁的精神哪去了?实打实吧!于是,他告诉他:“我现在能管着。”
麻兴福显出一副法官在法庭上宣布犯人判决书的神气来,说:“这个你也不知吃了几碗干饭!把门给我开开!”
王坚倒背着手倚着大门,说:“社员们选你当的是队长,可没让你带头送东西。”
“开门?”王坚跑过去,他用身子靠住大门,说:“老耿头走时交代了,除社员们上工外,不许我乱开门。他说如果我开大门,出现什么事情全要我负责。他还说,这是你在社员大会上规定的制度。”
大红骡子叫个不停,“砰砰”地刨着地。麻兴福顾不得去推王坚,赶紧上前抓住了缰绳。
“这个是戴帽儿摊下来的粮食。”
其实,王坚并不感到奇怪。那个年头,队长办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当队长的,哪个不是优秀的二传手!要不怎么都抢着当队长呢!你给我送公家的东西,我给你一个贫困补助单,这算是正常现象!年年喊堵不住资本主义的路,就迈不开社会主义的步。事实上,谁堵了?还不是队长带头冲路吗?这样还要说什么“齐心协力干社会主义”,社会主义都要都这么干,再他妈有几年就干垮了!
开开门吧?让他去吧?你有这个权?谁让你替人家看了,这叫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凑合点吧,等社员来了,哪怕你把场院推走,只要全体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