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
峰仪郑重地掉过身来,面对面注视着她,道:“小寒,我常常使你操心么?我使你痛苦么?”
小寒低声道:“我不过要你知道我的心。”
许太太又向峰仪道:“你的洗澡水预备好了。”
峰仪道:“我早已知道了。”
小寒道:“就来了。”
小寒道:“可是你会忘记的,如果不常常提醒你。男人就是这样!”
峰仪笑道:“你记性真好!……那你不觉得委屈了绫卿么?你把人家的心弄碎了,你要她去拾破烂,一小片一小片耐心的给拼起来,像孩子们玩拼图游戏似的——也许拼个十年八年也拼不全。”
小寒捧着脸站起身来,绕过沙发背后去,待要走,又弯下腰来,两只手扣住峰仪的喉咙,下颏搁在他头上。峰仪伸出两只手来,交叠按住她的手,又过了半晌,小寒方才去了。
小寒道:“绫卿不是傻子。龚海立有家产,又有作为,刚毕业就找到了很好的事。人虽说不漂亮,也很拿得出去,只怕将来羡慕绫卿的人多着呢!”
小寒只是不应。良久,峰仪笑道:“已经睡着了?”硬把她的头扶了起来,见她泪痕未干,眼皮儿抬不起来,泪珠还是不断的滚下来。峰仪用手替她拭了一下,又道:“去睡罢!”
峰仪不语。过了半日,方笑道:“我还是说:‘可怜的绫卿!’”
许太太笑道:“好好好,算你十九岁,算你九岁也行!九岁的孩子,早该睡觉了。还不赶紧上床去!”
峰仪道:“我的记性不至于坏到这个田地罢?”
峰仪笑道:“又犯了她的忌!”
小寒道:“不是这么说。”她牵着他的袖子,试着把手伸进袖口里去,幽幽的道:“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离开你的。有一天我老了,人家都要说:她为什么不结婚?她根本没有过结婚的机会!没有人爱过她!谁都这样想——也许连你也这样想。我不能不防到这一天,所以我要你记得这一切。”
小寒道:“妈又来了!照严格的外国计算法,我要到明年的今天才二十岁呢!”
峰仪推她道:“去睡罢!”
小寒眱着他道:“可是你自己说的:可怜是近于可爱!”
许太太把花瓶送出去换水,顺手把烟灰碟子也带了出去。小寒抬起头来,仰面看了峰仪一看,又把脸伏在他身上。
峰仪笑了一笑,又拿起他的报纸来,一面看,一面闲闲的道:“那龚海立,人一定是不错,连你都把他夸得一枝花似的!”小寒瞪了他一眼,他只做没看见,继续说下去道:“你把这些话告诉我,我知道你有你的用意。”
峰仪道:“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