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芦焱纳闷儿得脑门上都要生烟了,好在巴东来等待的对象已经来了:野豆子和洋芋擦擦合伙拖着一根刚砍下的大树枝子走过来,巴东来白日阴魂一般扑将上去,先逮住了野豆子。
野豆子大叫:“干什么干什么?”
诸葛骡子:“不知道马匪为啥来的?怕苍蝇就把屎拉屋外去!”
言之有理。芦焱老实了:“怎么走?”
诸葛骡子:“我要知道你怎么走,我被逮了,你脖子上的东西稳当吗?”
言之有理。芦焱转身,遭遇了一个大惊奇——巴东来在他身后,一开口又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奇。
巴东来:“阁下是此地劣童的先生?”
西北,一棵树。
卫生队长大声地喊着号子,衣服搭在肩上当垫子,一件破背心下裸着两只小细胳臂。面临匪患?这真让这小知识分子兴奋得失眠了。
卫生队长:“嘿哟嘿嘿嘿嘿嘿哟嘿!打马匪呀!有大炮呀!嘿嘿嘿哟嘿嘿嘿哟嘿!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尽管大炮就是一棵刨铣过的老树干,掏空了,铁圈箍着,不炸膛的话能喷那么几下。但他老哥营造出来的这个早晨一定能让一棵树的人们记上十几年,《国际歌》声震四野,老中青女人孩子全上,装上土的袋子就是垒堆,各家掏弄出来的破烂成就了街垒,几十年前的老土炮被架在村口,再用重重重物压住了,免得它砰一下便跳成二踢脚。
巴东来跟周围挥着手杖,漫空叫骂:“反贼!乱民!古制私造床弩便是死罪!你们竟连火炮也有私藏!匹夫!竖子!村愚!”
那位一向是明知故问的,但芦焱错愕而没能示好,痛失讨好巴东来的绝好机会:“我……只是偶尔教他们几个字。”
巴东来:“请跟我来。”
芦焱跟着,这前所未有的客气比诸葛骡子更让他迷茫。
芦焱:“您老这是……”
巴东来:“你且观望。到用得着你时再出手。”
没人理他。人们忙着往那粗劣到极点的炮管里装填火药、石子和任何能找到的尖硬物,卞融把她收缴回来的药瓶砸成玻璃片,直到心痛不已的古轱辘给她拿来粗陶罐子破瓷碗。
芦焱思虑重重地出现,第一眼便被震惊了,然后他成了刺杀屠先生的那个年轻人。“我来帮你们!”
他嚷嚷着去跟一扇可以做路障的磨盘玩了一会儿蚍蜉撼树的游戏,结果是豆爹随手就把磨搬夹走了。芦焱毫不知耻地跟在全无觉察的豆爹身后做着助手,看上去倒像要把磨盘从豆爹手里抢回来。他大声地跟人一起嚎着《国际歌》,直到险些被诸葛骡子绊一个马趴。
诸葛骡子整理着骡车,耷拉着眼皮梳理着鞭子:“你在干什么?”
芦焱:“防马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