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四道风仿佛从天而降，他没管廖金头的死活，拳脚交加地往人堆里砸去，一头扑在沙观止身上。

沙观止这一会儿被收拾得够呛，带着脸上身上的淤青，被四道风扶了起来，他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找不着他要找的人，甚至看不见眼前的四道风，“杀了他，杀了姓廖的……”他这会儿就是个无依无助的七旬老人。

“嗯。”

那劳工会意，跟他假模假式地打起来，日军愉快地看了会儿，走开。

“枪是为打我挂身上的？”

邮差猛推了一个劳工一把，“跟我打架！”

沙观止开始找他的枪，不在腰上也不在手上，他忘了他的枪刚被抢了。

“你自己听！”

“我来了，我再也不躲着您了，我不知道您找我找成这样。”

龙文章蹿到门口听了一会儿，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不是飞机轰炸，是地炮开火。”他难以抑制地笑了，笑得流出了眼泪，他手忙脚乱地擦着。几个人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不知他忽然何来的喜欲狂与悲苍凉。

“你可来了，小四。”四道风的声音让沙观止立刻想起自己魂萦梦绕的仇来。

“哼！”

日军狐疑地在铁丝网外瞧着，棚里的动静已经被他们注意到了。

“您倒真够糊涂，您出门最远走到药铺，沙门方圆一里地我是说死不去，您掖这两门炮做鬼呀？难不成我还怕您要打人没了靶子？”

“住手！”欧阳的这一声总算被人们听见，殴斗停了下来，最后一个还想动手的帮徒被六品一把甩开。

沙观止恼羞成怒，“你再说我现在就打！现在就打！”他拿了枪跟四道风比画，四道风看也没看去窗边倒水，“早跟您说，眼看七十的人了，要玩枪也换把靠得住的，非弄这么两把老古董，又沉又打不准，我那日本撸子一大堆，要不要给你拿两把？”

“鬼子炮我听熟了，不是鬼子炮，是地面开炮，从南向北打。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的共党同志？还有你这个傻六品！”他抱着六品狠亲一下，“是我军在开炮！我军就要光复！国军就要光复啦！”所有人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该悲该喜。

廖金头从墙边爬起来，正对上四道风的眼神，他打个寒噤，话都不敢说。

另一个工棚里，偌大间棚被四道风和沙观止独占。四道风正在给沙观止打理身上的伤口，他拿了个盆跪在地上给沙观止洗脚。现在的沙观止已经完全掩不住老态，他疲倦得都坐不直了，但看起来反而有些温顺。

四道风心痛得嘴唇打战，“好的，叔叔，跑不了他。”

“您这是枪走火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