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绝症

队伍最后，冒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三十多岁的男人，绸缎长衫，镶黑边白礼帽，浓黑眉毛深入鬓角，唇上两撇浓密的小胡子，京城小报竞相采访的名侦探范儿，他是叶克难。

安娜压低声音说完这些，扬扬自得，秦北洋却摇头说：“这是你的，与我何干？”

叶探长身边还有个男子，不到二十岁，身材高大挺拔，双眼炯炯有神，举手投足像个少年军人。他的腰间鼓鼓囊囊的，怕是藏着手枪，警觉地扫视每张面孔。

“达摩山藏宝窟里的白银，全被我存在达摩山伯爵基金里了，我在上海买下几十处房产。比如说，一套在公共租界卡德路上的公寓，被我出租给外国富商；一套是法租界的花园洋房，我重新装修分割成楼上楼下八个单元，委托中介分别出租。这两套房子光租金，每年就能收回上万大洋。我还买了一套南京路上的房子，确实原封不动，因为隔壁在造百货公司与电影院，我料定房价会有大涨，坐等一年，自有回报。”

“齐远山。”

安娜丢下这句话，吻了他的脸颊告别。

“胡说八道！你命那么硬，不晓得被你克死了多少条命。等到全世界都死绝了，你还活着呢。我必须走了，小郡王会像照顾亲爹一样照顾你的。”

她去了趟巴黎北郊的毒物森林，牵出化身为大狗的九色。四翼天使镇墓兽留在原地，意大利人卡普罗尼与钱科，对凡是会飞的东西都感兴趣。

“‘初唐四杰’之一卢照邻的《五悲文》，形容自己贫病交加，正好可以用到我身上。”

欧阳安娜带着九色回到凡尔赛，为免引起注意，他们一起住在地下室。九色分外想念秦北洋，每每发出奇怪声音，直接传递到她的脑袋里。

“你哪来的钱？”

安娜冲到他跟前，用拳头捶了捶久别重逢的老友，感觉他的胸膛比过去更结实了，必是在日本锻炼的结果。

“北洋，你可别乱跑了，这样的房子啊，我也给你买一栋吧？”

“一年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备好药物与输液器材，窗外正对绿树成荫的卢森堡公园，真是个养病休息的好环境。安娜是中国代表团的法语翻译，必须住在凡尔赛，她说每天都会来看望他的。

“你在说什么？”

晚上睡觉，九色自觉远离安娜。它把自己当作一个灾祸、一个诅咒，蜷缩在地下室的角落，宁愿自生自灭。但当她半夜惊醒，看到九色的琉璃色眼球，九色已变得像头凶残的野兽……

“骸骨半死，血气中绝，四支萎堕，五官欹缺……”秦北洋照着一面大镜子，竟已不认得自己，“神若存而若亡，心不生而不灭。”

天亮时分，安娜听到一阵喧哗，镇墓兽也翻身而起。她穿衣来到门厅，只见一群风尘仆仆的中国人，多是北洋政府的高官。

“不，北洋，你才是达摩山伯爵，你是这些资产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