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接通电话,古三和就将话筒递到高一定手里。高一定说,我刚看到你们发的一个文,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高一定猛地扔下电话,说,你看我能不能把文件收回来。然后说,你给我接滕柯文的电话。
滕柯文原担心老刘不识货,看来还是有点见识。滕柯文说,正因为值钱我才送你,不值钱我送你也没意思。
周立德沉默不语。高一定再次要求立即将文件收回时,周立德豁出去了,说,文件是县政府发的,要收也得县政府去收。
老刘高兴了再次捧起杯照了看看,说,多好的东西到了我那里都糟蹋了,我回去把它藏在柜子里,不来贵人,我决不会把它拿出来。老刘感觉仍然不够,又带了感情说,滕县长,我给几个县长开过车,您是最没架子,对我们这些人最好的县长。
这样的解释如同火上浇油,高一定真的来了气,脸都气红了,几乎到了失态的地步,质问也变成了责骂:你胡说八道!党领导一切,你把党委摆在了什么位置!重大问题要集体讨论,难道你连这样的常识都不懂吗!他们要你下文,那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知道不知道滕柯文要调走,你知道不知道这是调走前的突击调人?你为什么也不给我打个招呼!难道只有要官要权你才知道来找我吗!我告诉你,文件你必须给我收回,如果今天收不回,我立即撤了你的职。
看来你滕柯文是不愿接受党的领导,不愿接受党的监督,更不知道党的政治制度了。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吵一阵,高一定说,临调走前突击调动人事,这是上面明令禁止的,也是很没道德不讲原则的。滕柯文立即反驳,问谁说他要调走,是已经下了文件还是小道消息。然后抓住不放说,我的调动是你说了算还是上级党委说了算,你是县委书记还是传播小道消息的街头妇女。高一定自知不该说调走的话,但他毫不妥协,说,既然你不认错不收回文件,那就下午召开党委常委会议,你是党委副书记,一切问题咱们在党委会上解决。说完,高一定挂了电话。
洪灯儿却背了药箱走了出来,和滕柯文打声招呼说我走了,你按时吃药,便出了门。
竟然说是匆匆忙忙抛出,竟然无限上纲上线拉到人事腐败上去。滕柯文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忍了,说,党政各有分工,县政府也是一个集体,县政府常务办公会也是集体讨论研究,为什么只有党委会才算是集体研究。
滕柯文想挽留洪灯儿,但已经不可能,只好目送她离去。
偷偷摸摸干这样的事还嘴硬,这次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县长也是书记管的。高一定青了脸说,你应该知道,腐败往往是从用人开始,老百姓最痛恨的也是人事腐败,任人唯亲,任人唯关系,一人得势鸡犬升天,这样的腐败现象党不仅要管,还要从管理体制上加以防范,这就是人事要党委集体研究的原因。你们匆匆忙忙抛出这么一个东西,群众意见很大,党委不能不问一个为什么,你也不能不回答一个为什么。
滕柯文说,其实咱们整天在一起,你整天为我尽心尽力服务,就像一家人,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亲人,你也不要见外,也不要老把我当成县长。
周立德解释说,是县政府常务会通过,要求下发文件,我只好照办。
老刘眼里有了泪水。老刘扭过头迅速擦掉,然后倒了酒双手端了给滕柯文敬酒。
人事局长周立德刚解释了几句,高一定又猛拍了桌子高声说,胡说!我告诉过你人事调动是最敏感最重要的事,必须党委常委会研究,为什么还擅自胡来!
滕柯文平日不大爱喝酒,但他今天想喝。喝一阵,滕柯文说,我想问问你,对收回文件这件事,下面是怎么议论的,都说了些什么。你是惟一和我最接近的人,希望你能说实话,有什么话也不要瞒我。
老刘不仅提了烧鸡,还有两瓶酒,四个凉菜,两个炒菜。老刘说,烧鸡是买的,菜是老婆做的,老婆做饭手艺不行,只好凑合了。
滕柯文说不知道有这个规定,他只知道人事局属政府序列,科级干部要党委研究,一般职工政府就可以调动,这次调的只是一般职工,连干部都不是。
滕柯文感觉肚子确实也饿了。滕柯文什么也没说,拿出那套很精致的夜光杯,说,你爱喝几杯,我送你这套杯子,喝完你就带走。
拨通,古三和又急忙将电话递给高一定。高一定听半天,说没人。古三和压了重拨滕柯文的手机。接通后,高一定平缓了语气问最近调动人事的事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滕柯文详细做了解释。高一定耐心听完,说,人事调动要党委常委会研究,这是制度,这次怎么不遵守。
夜光杯一共四只。杯壁很薄,白青相杂,通体晶莹透明,还有玉石一样的润泽。这样的夜光杯,可称得上宝物。老刘举杯对灯照看一阵,说,这杯很值钱,我喝酒用瓶盖都行,县长还是你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