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滕柯文叹一声,说,没办法,谁让我们遇上这么个穷县,也许我们天生就是苦命,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和你一起去。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张口讨饭,你引路,我张口。
老娘立即起身拉住滕柯文和陈嫱的手,说,我还不知道,原来是县太爷,这么大的官给我祝寿,怕是享受不起,来,你们坐下。你们这么大的官给我拜寿,我可掏不起拜寿钱,只能每人给二十,再喝两杯酒。
陈嫱心里很为难,但还是点点头,然后说,我这人历来不愿意求人,如果是自己的事,我绝对不去,现在没办法。也不知人家有没有钱,给不给面子,现在我觉得世界上最难的一件事,就是要钱。
大家又笑。滕柯文说,奶奶,我们才是个芝麻官,你儿子的官比我们大得多,还是你老人家有福气,培养了一个好领导。
滕柯文又说,这类事好像是共青团管,过去你在团省委工作,能不能跑一跑,向他们伸伸手,看能不能由他们牵线援建一所幼儿园。
集中供暖也是他上任后搞的,把所有政府机关和政府家属楼的供暖管道连了起来,拆掉了几个小锅炉,目的是节约能源减少开支,想不到这样的事也有麻烦。滕柯文说,供热管道虽然连起来了,但费用还是各单位分摊,谁不拿钱,不给谁供热。县委县政府应该分摊的钱,你让财政局长想办法,想不出办法,局长就别当。
老娘这下更开心,立即掏出一沓钱,说,磕头就得给钱,这是我们从小就有的风俗,人老了没钱,来,一人十块。
陈嫱说,集中供暖主要是咱们政府机关,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拿不出钱来。
大家一下拍了手暴笑起来,然后夸老娘聪明机智。杨得玉和王奋山起身笑了双手将钱接住。王奋山说,这钱我们一直揣在怀里,也借一点奶奶的福寿。
其实麻烦事还不止这些。县委办公楼还是60年代盖的,木头门窗早已开裂变形不成样子,许多根本没法关上。县委的食堂也成了危房,在里面吃饭,鸟能把屎拉到碗里。滕柯文不由得再次痛恨高一定之流只知当官不知作为,这么多年竟然一件大事不办。他真佩服他们的肚量,这么多难题摆在面前,竟然能不闻不问,竟然能看得下去,竟然能把官当得心安理得。他觉得这一切不都完全是因为穷,关键是领导人麻木不仁,没有责任感,不思进取不想办法。比如他当县长后,就粉刷修理了县政府办公楼,整修了县政府大院,在院子里种了草建了花坛。他搞这些的钱是哪来的?都是想办法弄来的。如果前任们也想点办法,何至于破败到今天这种程度。滕柯文恼火了说,供暖费谁不交就不给谁供暖,合作医疗的事你虚列一个数字报上去,把上面补助的那部分钱先拿回来,县里没钱补,到时报销的比例就放低点。退耕还林还草的钱,只好先拖着,没钱,急死你我也没办法。
老娘说,我儿子的官比你县太爷还大?我不信,你给我说说,他的官究竟有多大。
县城有两家私人办的幼儿园,据说效益还不错。县城虽然小,但也有一万多口人,如今的家长都肯在孩子身上花钱,办幼儿园,确实有可能吸收一些民间资金。但还是不能完全解决二百多工人的养老金问题,因为吸收几百万给工人交养老保险根本不可能。滕柯文想一阵说,各地都有希望小学,如果能建一所希望幼儿园,我们就可以把幼儿园建在皮革厂,以此从建园的资金中拿出一部分来,给职工交纳养老保险,这样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滕柯文笑了说,奶奶,你儿子可是省里的大官,天天管着我们。
陈嫱说,我有个初步想法。咱们县城还没有一家正规的幼儿园,能不能把皮革厂改建成幼儿园一类的机构,这样一是可以利用皮革厂的地皮;二是建幼儿园可以由社会集资和吸收民间资金,搞成一个股份制幼儿园;三是可以安排一些有文化的职工在幼儿园工作。
陈嫱说,既然磕头给钱,那我们也磕一个,挣老娘几个寿钱。
陈嫱又说了几件麻烦事。集中供暖的费用收不上来,眼看天冷了,煤还没买。农村合作医疗上面催得紧,但县里该补贴的钱没法到位。还有退耕还林还草的钱一部分被挪用了,年底没办法发到农民手中。
滕柯文和陈嫱一起也跪在老娘面前,磕了三个头。
两人决定明天就去求援,今天就告诉工人县里马上想办法,尽快解决养老保险问题。
刘秘书长对老娘说,妈,你知道给你磕头的是谁吗?这几个头可不是一般的头,是县太爷县太奶给你磕的头,他们今天专门来给你祝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