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虹依然淡淡地笑笑，但此时她真的有些感兴趣了。看来新来的县委书记确实有点传奇色彩。

“什么叫我‘也——’回来了？”小莉开心地咯咯一笑，“这是在开提意见大会吧？”

“他们两个人明显就代表两种不同的色彩和势力啊。”因为和林虹讲话，小周还特意用了“色彩”这样文雅的字眼，“林虹，你还是这场冲突中的焦点人物呢。”

“小周，你过来呀。”小莉有些不耐烦了。

“对立什么啊？”

林虹双手在前提着书包站在一边，好像这一切与她无关。

“现在，新来的县委书记为一方，顾县长为一方，两方尖锐对立。”小周用两个拳头使劲相抵比划着。

半年前，林虹向省报写了封信，检举古陵县领导徇私舞弊。县常委的几个子弟，为首的是县委副书记兼县长顾荣的儿子顾小荣，走私贩运大宗银元，触犯刑法，该捕的不捕，该判的不判。这原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在县委、公检法系统内部有矛盾斗争，几起几伏，影响很大。但是，在古陵，这是最高一级的“高干”子弟走私，法律在权势面前畏缩了。由于林虹的检举，省报来了记者。“高干子弟”走私一案才又闹开了。林虹被卷进了漩涡，成了引人注目的人物。

林虹略犹豫了一下。

小周看了看林虹，沉默不语了。

“听听会怕什么，就是开会名单上没你，也可以去嘛。”小周说。

“我不想当他们政治斗争的工具。”

“小周，你来，我和你说点事。”小莉的声音显得温和多了。

林虹不仅在脸上而且在心里都微微笑了。这个年轻人天真得像个小孩，怪有趣的。至于他对自己的特殊热情，林虹早就觉察了。看着他和自己并肩走时极力直着身子，伸着脖子，好使自己显得高一些的下意识行为，林虹便觉得可笑又可爱。她知道怎么既不伤对方自尊心，但又保持有明确界限的距离。拒绝爱情而又保持友谊，这对于任何一个被爱慕的女性来讲，都是最复杂的外交艺术。小周一路上的讲述，使她清楚了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古陵发生了巨大变化。新来的县委书记两周以来富有魄力的除旧布新，已经深刻触动了古陵县的利益结构。

小周看了林虹一眼，别别扭扭走到小莉面前。“小莉，你也回来了？”他不太自然地笑笑，“顾县长，您去接小莉了？”

“现在关于县委书记的故事可多了。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小周露出卖弄的神情，“现在写上一条反对官僚主义的大标语，他就是这条标语后面的惊叹号。”

顾荣和蔼地点点头。

“这么多人，我不去凑热闹。”林虹说着转过头朝后看了一眼，停住了话。她看见顾荣推着自行车同顾小莉已经走到跟前。她没看见李向南刚刚和顾荣他们分手。

看到林虹的神情，小周一下子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说什么好了。“我不是说你过去是焦点，是说你现在是焦点……这次提意见提建议会上，大家都把你受打击迫害的问题提出来了。”

“小周。”叫他的是小莉，旁边扶着车站着顾荣。“你过来一下。”小莉口气中有一种不容违抗的意味。

林虹脸上露出一丝自嘲，“我算什么焦点人物？”她无意当这种焦点人物。她只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冲动才捅了一下马蜂窝。她至今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小周看了看林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完全清楚小莉对林虹的敌对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