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赵源来到能源局后，在一次能源科技进步专题会议上动过办公现代化的脑子，怎奈自己是书记，不管这一路事，乱插手不合适。再从钱上说，往现代化自动办公上投几千万，这对能源局来说，虽不是件伤筋动骨的事，可要是动用外汇，能源局就没有多少自主权了，得到部里去申请，到时出东门进西门，手续就够你跑一阵子，在这一点上，能源局确实没法与民营企业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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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妮一笑说，美元不是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是你们国家企业领导人的观念陈旧，这里不开窍，赵书记——说到这，用手指头点着太阳穴，两个肩头往上耸了一下，内力制造出来的惯性，引发了她胸前一片颤动。

徐正望去，发现王阳的眼圈有点潮湿，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液。

等我有了美元，我首先考虑买你推销的产品。赵源摊开两手说。

宁妮的脸色，已经掺进了威士忌的度数，眼睛里亮晶晶，比划着说，赵，你们国家企业的管理体制、用人机制，还有市场开发手段，都远远比不上佳德集团，他们这次与威加斯公司签订的远程可视会议传输控制系统合作意向是不是大手笔？够不够气派？

赵源乐呵呵说，徐局长，您越是谦虚，我这心里，就越是有底。

赵源点头说，四百二十万美元，我相信是物有所值，宁妮女士。

徐正现在已经把王阳放到后脑勺去了，他接上一支烟，屁股在椅子上蹭了一下，把大家看了一遍，抻一下衬衣领子道，我说赵书记，难得你现在还有心情开我的玩笑，我要是有本事把九千人变成六千人，那我就不在地球上混了。

其实今天到场没一会儿，赵源就明白了，宁妮摆的是鸿门宴。这个精明的女人，拿着佳德当跳板，伸手够自己手中的权力，拐弯抹角靠近能源局，帮桌上这两个美国经销商推销高科技电子产品，扮演了一个国际掮客的角色。

王阳点点头，长长出了一口气。

鲍克勤使用英语插话，能源局，威加斯公司，友好合作！把两个大拇指轻轻对接到一起，蓝眼球叽里咕噜地转着。

徐正会意，笑道，问题不大，真要是卡在了哪里，到时我会去疏通。

另一个中年美国男人，趁机也用流利的英语，把合作的实惠内容说到了桌面上，赵先生，我们可以邀请您太太，去美国访问，纽约、华盛顿、芝加哥、旧金山，都可以去的。

就怕到时，人家找他麻烦。王阳软绵绵地说，再次看了徐正一眼。

徐局长，看您半天不吱声，想必是有了什么妙招吧？赵源开了口，试着拿徐正找辙，打算把眼前的被动局面往他身上过渡一下。

赵源心里感慨阵阵，看来宁妮对当下中国的官场和商场已不再是个边缘看客了，她已经悟出了官人和商家使用怎样的握手技巧，才能把一宗甚至是几宗互利的交易完成，并试着抓住眼前的机遇，把她对官商两家的悟道，用于实践操作中来。从这一点上说，这个加拿大女人，在生意上的悟性，远比她在男女问题上的感觉要高，否则的话，那场胎儿闹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在眼前遇到的积水边上，赵源算是领教了老谋深算的涵义，怪不得那会儿徐正非要把这个领导小组组长推过来，敢情他把小组长这副担子的斤两，早就在心里掂量得差不多了。

凭心而论，宁妮今天推销的这种高科技电子产品，赵源前年陪同吴孚去德国考察时，听一家跨国投资公司介绍过这种产品，明白企业要是都配备上这种先进的高科技产品，尤其是像能源局这样的企业，下属单位遍布全国各地，如果上马一套可视会议传输控制系统，那就省事了，管理手段也上台阶了，再开全局性会议时，局基地以外的与会人员，就不必辛辛苦苦往上江跑了，守在一个大屏幕前就能把主会场的气势和会议精神看在眼里，装进脑子里，时效性强不说，光是差旅费这一块，就能节省出一大笔来。

赵源见大家的表情都跟挨饿似的，感觉自己身上的劲也不够使了。但他明白，在这个路上积水的节骨眼上，自己不能像他们这样，把心里的叹息都弄到脸上来，就算骨架被压出了吱呀声也要撑住这身肉，因为自己毕竟是买断领导小组组长，自己的脸色要是败了相，局面就不好控制了，等到这个会一结束，指不定会传出什么小道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