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亲人

像一壶煮沸了的水滚起来，徐善然在看见人的那一刻，脑海里来来回回翻腾的都是这个字眼，眼底心间都被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占据。

那妇人微胖，圆脸庞，头插白玉观音满池娇分心并二三草虫钗子，双耳垂着一对赤金镶宝玉兰坠子，外罩一件滚银边藕荷色暗花纱绣百鸟百花披风，底下则穿一件茄花色对衿袄。

外头的所有人都这样说她。

她眉头蹙着，白皙圆润的脸庞写满了担忧，双手轻轻拍着徐善然的肩膀、胳膊，点了胭脂的嘴唇一张一合，徐善然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她能够辨认出对方的口型。

忒的好命。

她在叫善姐儿。

至于她自己。

人这一辈子，眼睛瞎上一次就够了。

她还有什么没有经历过，没有享受过？

这个庶子的路她早就安排好了，他是哭是笑，是唱是念都无甚关系。

也差不多了，该下去了。下去看看，看看父母，看看稚儿，他们会嫌她来得太慢吗？会认不得早已失了原来面目的她吗？

从头到尾，她在外人眼中都是一如既往的金尊玉贵。娘家没有出事的时候，有着帝国数得上的家世；等娘家出事了，夫家又权势赫赫如日中天。

她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徐善然何尝想得到？

娘亲，娘亲，娘亲……

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最后是这样的结局。

徐善然并不如何恚怒。

模糊成一团的眼前忽的一亮，像是有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拨开了迷雾。

到最后，也只有一个婢妾生的庶子，在她的床头明着哭，暗着笑，日夜盼她早点死。

徐善然看见一个妇人站在自己的床前。

可她丧父、丧母、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