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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她的脖子起了麻疹似的点点红斑,她的手腕细瘦。“出去。”她又低声说道,显得十分虚弱。我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噢,有大一堆。”我说。母亲竖起耳朵听着,察觉出了我语气里的冰冷。弗兰克似乎并没注意到,冲我母亲灿烂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她也在笑,像戴了张面具,目光越过餐桌在我和他之间来回穿梭。
“噢,对啊。”我说,“金子,对的,那儿有大生意。就跟爸爸一样。我敢肯定他也问你要钱了。”
母亲很喜欢这个男人。每天做她的那些蠢锻炼,为的是在他面前光着身子的时候也好看。她每天梳洗得干干净净,抹上香膏,脸上满是对爱的渴望。想到母亲需要别的东西,我心里一阵痛,我看着她,想对她笑,让她知道我们很好——就我们俩。但她看的不是我,而是警觉地盯着弗兰克,等着接受弗兰克给的不管什么东西。我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攥在一起。
母亲瑟缩了一下。
“也许我会带你们去那儿,”弗兰克说,“你们俩都去,来一场小小的墨西哥之旅。头上插满鲜花。”他屏着呼吸打了个嗝,又咽了下去。我母亲脸红了,手中的酒摇晃着。
“我在你身上努力过了。”她说,“我一直都在努力,但你从来不去努力。看看你自己,什么都不做。”她摇摇头,裹紧身上的睡袍,“你等着吧。生活很快就会落到你头上,然后呢,你还会是原来那个自己,没有追求,没有动力。在卡特林娜你有一个真正的机会,可你必须努力。你知道我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吗?”
“你想我过得不开心,是不是?”她站起来,“我在和你说话呢。”她说,伸手啪的一声把炉子关了。
“你这孩子真没礼貌。”我母亲说。弗兰克把手按在她肩膀上,但是她已经站起来,开始清理盘子,脸上挂着一种冷酷又漠然的忙碌。弗兰克递给她盘子时关切地微笑了一下,把他干燥的手放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我没看母亲也没看他,撕着指甲边上的皮,直到撕出一道满意的口子。
“嘿。”我说,但是看到她的脸时我就立刻闭嘴了。
“也不是那么复杂。”我说。
“你为什么不让我拥有一点儿东西呢?”她说,“哪怕只是一样小东西。”
“这个嘛,一旦所有设备到位,我能开发一吨。”他从酒杯里喝了一口,指纹在杯子上留下了油腻腻的鬼影。母亲在他的注视下变得柔软,肩膀放松下来,嘴巴微微张着,那天晚上她显得格外年轻。我对她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母爱般的同情,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从来没做过什么!”我体内某个东西打翻了,“你做的就只有照顾父亲。他还离开了你。”我的脸火烧似的,“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我这么糟糕,我应该花钱让别人告诉我我有多么了不起,就像你做的那样。你都这么他妈的了不起了,爸爸为什么还要离开你?”
“你发现了多少金子?”我问,“我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
她走过来,扇了我一巴掌,并不重,但足够听到清脆的一声响。我笑了,像个疯子一样,露出太多的牙齿。
弗兰克在墨西哥有金矿。“那儿没有法规,”他说,“劳动力也廉价。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没关系,”弗兰克抬起双手说,“这个问题很公平。”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放下叉子,“这个事情挺复杂的。”
“他不会离开她的。”我情绪强烈得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永远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伊薇。”我母亲压低嗓音制止。
“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他的生活,”她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很了解。”
“你老婆怎么样?”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