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衣袍盖就行了,顶多几个月就走,不必添购那些东西,以免走的时候成为累赘。」
「啊,那个!」她看到墙角边有个白瓷深盘,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来。「这以前是翠荷姊养荷花和金鱼的。」她无限怀念地以指轻刮盘缘,在心底轻轻叹息着。荷花和金鱼都不在了,翠荷姊也不在了。
孙玄羲下意识想问她翠荷姊是谁?但立刻打消这个念头。从她温柔带泪的目光和哀伤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个地方的一景一物以及那个翠荷姊,与她之间必然有着一段故事。这个地方只是他暂时落脚之地,知道太多故事只会加深他对这个地方的情感,对终究要离开此地的他而言并无好处。
「翠荷姊以前住在这里,她很爱画画,每回我过来这儿玩,她总拉着我的手要教我画画。」她似乎故意和他唱反调,捧着白瓷盘低声说起故事来。「可我不爱画画,我只爱跳舞。我总在天井这儿跳舞给她看,她就坐在屋里看我跳,等我跳累了,她就为我端来一杯热呼呼的玉露茶。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日子过得好快,翠荷姊已经走了五年了……」她看着地上积满落叶尘埃,凄凉得令她心酸。
「她是怎么死的?」话一问出口,孙玄羲就暗骂自己不该问那么多。
「因为你要忌女色嘛,是不是?」她轻蹙柔美的秀眉,嘲弄地一笑。「男人管不住自己,总把罪过栽到女人头上,就算你抱了我一下又有啥关系?在菩萨面前,我也敢说自己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身子,我洁白如玉,一点儿也不脏。」
孙玄羲伸指轻揉一侧的太阳穴,她那一番「身子干净清白」的告白,竟又骚动了他体内莫名的欲潮。他已经是自制力很强的男人了,换成了一般男人,看见薄纱内若隐若现的冰肌玉骨,恐怕早已经欲火焚身地飞扑上去了。
「姑娘,已经夜深了,妳还是快回去吧,倘若被人发现妳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妳是清白的也会不清白了。」他虽然压抑得住欲念,但不表示他愿意被当成柳下惠来接受她的考验。
「不急,我好久没过来这儿了,让我看看再走。至于我是否清白由我自己说了算,我不会管旁人怎么说。」苏合香说着,径自走进屋内。
孙玄羲不敢相信她居然还大剌剌地往屋内走进去!迟疑了一会儿,他咬牙跟了过去。
「她被一个男人逼死的!」她的声音透出一股恨意。「那个男人的官做得挺大,可是他元配夫人的身分又比他的官还要大,他不敢把翠荷姊带回家,便金屋藏娇在这里。后来翠荷姊有了身孕,有天,那男人的元配夫人来找翠荷姊,不知道跟翠荷姊说了什么,没两天我就发现翠荷姊死了。」苏合香幽幽叹口气。「翠荷姊实在很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死呀!人命何其宝贵,她这样说死就死,太轻贱生命了。」她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对孙玄羲说。
当孙玄羲见她忽然淌下泪来,错愕地愣住,呆望着她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有股想要为她拭泪的冲动。
「虽然翠荷姊死在这屋里,不过你不用害怕,她人极温柔也极好,不会故意出来吓你的。」她自己拉袖子擦干眼泪,不忘安抚孙玄羲。
孙玄羲淡淡地笑了。「姑娘……」
「姑娘,妳可以不管旁人怎么说,但至少要做到避嫌才足,请妳想想我的身分立场——」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好脏喔……」她完全没把孙玄羲的话听进去,一进屋,看见四处积满了灰,屋梁墙角也结满了蛛网,忍不住低呼。「你既然住进来了,怎么没好好打扫整理干净呢?」
「这里不是我久居之地。」他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苏合香在厢房门前停下,从未掩的房门看进去,望着那张没有床帐的木板床怔然出神,眼眸渐渐浮起泪雾。
「你睡在这里?」她声音微有哽咽。「怎么没有被褥?现在是早春,天还冷着呢,你没被子怎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