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一章 初登大宝(9)
赵顼端着一大杯柚子茶,轻嘘慢饮,只觉淡淡的苦涩中带着柚子和蜂蜜的清甜,入口柔爽绵雅,端的回味无穷,不禁赞道:“水水厨艺不敢恭维,这诲人不倦,知人善用的本领倒是很让我刮目相看。”
“是。”白顺容轻声细语地答着,迈着站得僵硬发酸的腿过去关窗户。
这时凌水水却撩帘进来,手里捧只细白瓷的厚壁大杯,笑盈盈地说:“官家每日里只喝龙团,换个口味怎样,这是奴婢刚做的蜂蜜柚子茶,尝尝吗?”
赵顼明察秋毫,盯着凌水水问:“真是你自己做的?”
凌水水脸皮恁厚,面不改色道:“是奴婢指导御茶坊的何公公做的。”
“何公公?”赵顼略一寻思,“便是你前几日从清芬院茶坊调来的那个?”
柔柔的南风吹进皇宫的红墙高殿,吹开了福宁殿的窗,此刻凌水水正站在开着的南窗前,一袭水绿春装,恬淡而明净的面庞,眉目如画,浅浅的笑如同薄薄的晨雾,衬得一张脸清爽出尘。纤纤素手擦拭着几案上一盆兰花的叶子,淡淡应着赵顼的话:“那也未必见得,听说白纸黑字的东西,往往更能欺世盗名,混淆视听,黑白颠倒……”
赵顼忙打断凌水水的话:“知道你是‘才女’,就莫要掉书袋了,这番话倒是坏了你临窗而立的这份淡然意境,嗯,闭了嘴就在那拭花吧,画似的,我要边批阅奏章边欣赏。”说着话赵顼坐在案前,提了朱砂笔看起奏章。
边看边批阅,不大会儿砚盘里的朱砂墨便见了底,赵顼举着笔笑呵呵地看凌水水,示意她过来磨墨。
凌水水轻轻摇头,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花叶:“官家,奴婢这要是挽起袖子去磨墨,便坏了这副画的淡然意境,不如叫白顺容进来。”然后也不等赵顼同意,便冲外间召唤:“顺容,进来给官家磨墨。”
白顺容强压心中的激动,轻挪着步子走进东阁间,挽起袖子,拈块朱砂墨,小心翼翼地研磨起来。
“正是。”
赵顼笑着凑到凌水水身边,看雪白的杯子里是金灿灿的茶汤,还有些细细的柚子皮沉在杯底,闻着很是清爽甜雅,却因为忌惮凌水水的厨艺,依然不敢以身试“茶”,只淡然道:“这与陈皮缩饮并无二致,你无非是起了个新鲜的名字糊弄我罢了。”
凌水水知道赵顼心中所想,也不强求,笑呵呵地说:“官家既然不稀罕,就把这茶赏了奴婢吧。”也不等赵顼应允,就端到嘴边喝了两口。
赵顼手一扬轻轻松松夺过杯子,佯怒道:“哪有这般大胆的奴婢,没得圣旨便喝官家的茶水!”
白顺容见惯了这二人非主非仆的样子,忙识时务地退出东阁间。
一时东阁间里只有“咝咝”的研磨声和赵顼翻折子的轻微哗啦声,温馨而静谧的春日午后,这曾经机关算计阴谋迭起,喋血纷争刀光剑影的福宁殿,竟也如同居家过日子的小门小户那般,祥和宁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当赵顼手沉颈酸抬起头时,已然日光西移,暮色渐起,画中那个人早不知悄悄溜到了何处,只剩白顺容还在身边磨着墨。
赵顼放下笔,问白顺容:“凌夫人何时出去的?”
白顺容忙放下墨块,恭恭顺顺答道:“大概一个时辰了。”
赵顼嘴角微微扬起,站起身,踱了几步:“顺容,你将窗户关了吧,再端杯热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