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生活的处境比过去更加艰辛。失去羊群的一家只能依靠狩猎为生。铁木真每天带领着合撒儿、别勒古台和合赤温进山捕猎,剩下的帖木格和帖木仑这两个小孩子,则跟随母亲诃额伦前往阔阔纳语儿湖畔捕湖鱼。可是这片山地的贫瘠以至于动物都很少光顾,除了土拨鼠和大野鼠之类的啮齿动物外再无其它。它们的肉并不好吃,但是如今只要是可以充饥的,都是上天的眷顾了。
然而,这种眷顾为时很短。仿佛是为了再度磨练铁木真,新的灾祸又不期而至。这一次虽然不似泰亦赤兀惕人的袭击那般猛烈,但是给予这个注定命运多桀的家庭的打击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发当日,一切看起来都与平素毫无不同。铁木真他们照例按照往日的分工,兵分两路,入山捕猎。旁晚时分,铁木真这一队四人用秃尾土黄马驮着猎物回家。行至距离帐幕约百步之遥时,铁木真那属于苍狼的奇异感知立刻察觉到家中情形有异。
“莫非泰亦赤兀惕人又追来了?”
这个念头很快被否定掉了。他的眼光迅速落在了帐幕边空空如野的拴马桩上。
从对方言语中对这一家人的形貌描述中,铁木真断定那就是自己的家人。于是,他立刻纵马驰向西南,在一天后来到了连接别儿贴山口之前的豁儿出恢小丘。在小丘的阴坡上,他看到了一间简陋的小帐幕,便试探着近前查看,第一眼就发现了携带着弓箭正准备出猎的合撒儿、别勒古台和合赤温。兄弟见面自然是喜不自胜,四兄弟以有力的拥抱和热情的欢呼述说着生离死别的惊与喜。
闻呼而出的帖木格也立刻看到了兄长,他本也打算上前拥抱久违的兄长,但很快发现兄长身边所有的空位都被三个身强力壮的哥哥所占据,自己根本无法插足期间。他长声惊呼着,转身奔回帐内向母亲报喜。
帐幕中的诃额伦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因激动过度而语焉不详的帖木格的话语中弄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静静得坐着,略略沉默了几秒钟后,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口中喃喃自语:“长生天保佑!长生天保佑!”
原以为已经失去了这个最令她骄傲也最令她忧心的儿子,但此时却又奇迹般得回到她的身边,令这位以坚强和智慧著称的母亲一时间不知所措。此时,此事,除了以天神眷顾来形容外,再没有其他途径来解释这一奇迹。
帐幕外,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响起,铁木真走了进来。这时,早已激动得无法自持的帖木格和帖木伦立时扑上前,紧紧抱住高出自己甚多的兄长的腰,涕泪纵横,悲喜交加。最后,诃额伦也加入了拥抱的行列,她搂住铁木真的脖颈,将自己的脸帖住儿子的脸,不停得磨搓着,以低沉的声音,象是对铁木真,又象是对自己哽咽着轻呼:
家中唯一的财产——八匹马不见了!对于这个几近赤贫的家庭来说,这个损失是毁灭性的。用破产二字来形容,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盗马贼!”
铁木真脑海中当即闪过这个为草原牧民所不齿的称谓。同时,他为自己的在分工上的疏漏既感懊诲,又复庆幸。懊诲者,举家出动而无人看守,因而导致失窃,陷全家于绝境;庆幸者,即使留下一个人,面对人多势众的贼人也是无济于事,一旦争斗起来,非但保不住财产,还可能失去一个宝贵的亲人。
这时,合撒儿、别勒古台和合赤温也相继发现了问题,同时惊叫起来。
“回来了,我的儿子回来了。长生天将我的儿子送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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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木真一家是如何渡过这不同寻常的一天,其中有多少生死契阔,即使不说,也可以想向的到。经过这一次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一家人的感情愈发融洽,血缘凝聚而成的向心力亦更上层楼。但是,这次劫难对于铁木真一家的经济环境却无异于雪上加霜。由于泰亦赤兀惕人的袭击,原本规模小得可怜的羊群彻底丢失,唯一可以算做财产的只有逃亡时做为坐骑而被带出来的九匹马,七匹青鬃马和一匹秃尾土黄马,当然还有父亲遗下的那匹银灰骟马(2),即使将沈白赠送的那匹不能生驹儿的甘草黄骒马算上,也不过十匹马而已。而这匹马转天就因劳累过度,生起病来。为防止它传染其他马匹,只能就地屠杀掉。
查点过可怜的家产后,铁木真心中忧戚渐盛。这种忧虑不单单是来自家中的经济困境,更是考虑到全家目前所居留的豁儿出恢小丘依旧处于泰亦赤兀惕人的势力范围之内,既然自己可以从牧羊人口中得到全家的行止,那么别人岂非同样会顺藤摸瓜而来呢?当此势单力薄之际,任何错误都足以招至新一轮的灭顶之灾。幸运不是每一次都会光临自己的。于是,他当即做出了继续向西迁移的决定。
经过三天跋涉,铁木真一家来到了桑沽儿河(3)上游古连勒古(4)群山中,在背靠合剌只鲁肯山峰(5),面向阔阔纳语儿湖(6)的一块小小盆地中安了家。古连勒古山是不儿罕山脉(肯特山脉)的外延部分,而桑沽儿河就是怯绿连(克鲁伦)河上游的一条支流。换言之,他们终于脱离了泰亦赤兀惕人所控制的斡难河上游地区,迁到了怯绿连河上游地区以期建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