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这位将军就是当年不亦鲁黑汗麾下鼎鼎大名的勇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大人吧?”
被谴责的札木合不慌不忙得问道。
“正是!你待怎样?还要摇唇鼓舌地行险使诈吗?这对我没用的!”
“误会啊误会,我怎么能对自己心中敬佩的勇将做出不利之举呢?不过随便问问确认一下而已。同时也想提醒将军一句,你也是刚刚投效于我汗麾下的。由此说来,你我二人并无不同啊。为何我的话就一定是说谎,打算不利于我汗,你的话反而却是金玉良言呢?”
“你……”可克薛兀撒卜喇黑是战场勇将,却不善词令,明知对方是巧言令色地推脱,却又无言可解,一时语塞。
他一定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想告诉我,因此我才会情不自禁得发出了刚才那样的大叫。”
“这……这……这是为何?我以如此厚礼待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吗?塔塔统阿,用你的博学来给我解释一下。”
塔阳汗愈发惊恐起来,本已青灰的面色此时全然一片惨白。他望着自己的书记官,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解释。
塔塔统阿便是铁木真在那天夜晚对诸将提起的人物。他出身于畏兀儿豪商人家庭,幼而好学,年纪不大就已精通本族的文字,兼修吐蕃文、梵文、西夏文和波斯文,实是一位饱学多知的学者。然则幽冥之事在那个时代,即使对于学者而言也是未敢问津的畏途,因此他也只能根据自己所知的那些故老相传之说来应付主君的提问:
“据臣下所知,死者头颅如果无故发笑,必然是对眼前的人有所不满,因此才会给予嘲笑,同时也将自己的诅咒降临到被嘲笑者的身上。汪罕的首级无故发笑,恐怕是因为憎恨我们伤他性命的缘故吧?”
“好啦,好啦,你们都不要吵。我对你们之中任何一人的忠诚均不怀疑,都是来诚心助我的。如果寻根究底,一切的罪衍都来自铁木真,是他吞并了汪罕的领地与人民,使他无家可归,命丧我国。那么汪罕所恨者一定是他,只要我们杀掉他,也就是为汪罕报了仇,雪了恨。如今草原诸部几乎都遭到了铁木真的征服,惟有我乃蛮还完好无损。铁木真的野心是不会满足的,他一定会进攻我们。与其坐待他大兵压境,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塔塔统阿,你立刻以我的名义致书汪古部阿喇忽失特勤汗,请他看在同为突厥子孙的分上,与我联合出兵,夹击铁木真。忽图阳,你是使者,将我的话传达给他:天上可以有日月并存,地上却只能有一个可汗。请他做我的右手,为了突厥人的荣耀,助我一臂之力,共同击败草原上的煞星铁木真!”
塔塔统阿与忽图阳同时领命,出离宫帐而去。对他们来说,现在远离这个不祥之地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没走多远,他们又听到宫帐内又传来塔阳汗的声音,纤细的嗓音被一股无名之气所鼓动,变得尖利刺耳起来:
“传令各部,集结兵马,准备来年秋天马肥之时与蒙古人决一死战。”
“诺!”宫帐中响起一片呼喝之声。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汪罕始终是我乃蛮的对头,即使是死后也要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好!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啦。”
听到塔塔统阿的解释,塔阳的身体忽然停止了颤抖,脸色也渐渐由青白转为不正常的嫣红之色。恐惧达到极点的他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大步走到承有汪罕首级的银质盒子前,一把将首级从盒子里抓出,丢弃于脚下,然后双脚轮流交替,奋力踩踏。几脚过后,汪罕的一颗大好头颅已经化作了一滩模糊的血肉,流出的脓血将华贵精美的地毯染出了一片污迹。
塔阳的行动,令全宫帐的人都一时怔住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位平时多走几步都会喘息的主君居然作出如此激烈的行动。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他的儿子古出鲁克和可贺敦古儿别速。二人几乎同时冲到塔阳的身边,各自抱住他的左右肩膀,用力将他从汪罕首级的血泊前拉开,半强迫得将他送回御座。及至坐回御座中,适才暴跳如雷的塔阳这才如同泄气的皮球般安静了下来,全身虚脱得靠在古儿别速的怀中,口中大声喘着粗气。看来刚才的一番剧烈运动,着实消耗了他的许多气力。(3)
见塔阳恢复了常态,大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踏前一步,朗声进谏道:
“可汗,你怎能听信札木合的鬼话呢?象他这样带着残兵败将四处投奔的反复无常之辈,口中之言根本不足为凭。踏碎死者的头颅会遭致天谴的,这就是札木合的诡计啊。听,外面的狗叫得多么凄厉,这才是真正的凶兆啊。真正的诅咒不是来自汪罕,而是来自这个自称古儿汗的无耻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