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退让
不能承认,决不能承认!陈应德心里暗暗嘶喊。要是就这样认错,陈家还有什么人会相信自己?争锋天下的宝剑刚刚举起,难道就这样散了风liu,丧了雄心?不能,决、不、能!
“住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知道什么叫兵危战凶。当时当地,只有暂退才是最好的选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我收拾了两边山包上的敌人,再乘夜突袭。雨夜昏暗,弩弓之利必然大打折扣,如此方是上策。哈十八()免费”他一扬手拦住还要说话的徐潞,阴沉沉的瞪着他道:“不必再说了,你不在阵前,不知情由,我姑且原谅你这番妄言。若再胡言乱语乱我军心,小心军法无情!”此刻他的眼睛要是把刀子,早不知把徐潞杀了几回。
见徐潞满脸忿然犹带再言,李光伸手强拉住他的马缰,半拖半拽的脱离了中军。行到数十步外,徐潞终忍不住仰天恨道:“竖子实不足与谋!”
“何必呢,徐兄,咱们到底是陈家的客卿,总该给他留几分面子。”为难的看着徐潞,李光深感到进退两难的尴尬。
“面子?再过几天,怕是连里子都没有了。”徐潞哧鼻冷笑道:“李兄,你还没看出来吗?眼前均州主将,审时度势,机巧百出。先伏杀前锋以立威,再步步为营以挫锐,如今又无中生有平空弄了点花样。虽说都是些平常手段,但能运用的这般得心应手,实已初具大将之风。陈老三之所以还能暂时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全赖陈家百战之精锐。要是他和对手换一换部下,早就不知葬身何处。生死犹未可知,还顾忌什么面子。我倒真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谁?”
雨,还是不紧不慢的下着,细如丝松如褛,把空气织的水意蒙蒙。陈应德的眼里却几乎要喷出火来。去时将近千人的刀盾手退回来不过四五百人,残存者脸上的怨恨和怀疑更让他感到羞愤难当。那座单薄的营寨,似乎一掌就能推dao,却偏偏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刀。
刀方落,血便流,心更伤。
呼呼的狂风穿过了河流,越过了山岗,绕着营寨兜兜一转,隐约把伤者的呼叫传来。模糊的视线里,敌人正在搜索战场,像是要用他们来做一场成败的见证。怒火如同泼了油的柴堆,灼烧着陈应德的胸腹。然而指尖四尺铁矢的箭锋,又把一切冷却、冰封。他圆睁的双目忽而暴起,忽而黯淡,最后只能将恨意埋在深处。
两匹战马自背后山岗驰来,很远就听见徐潞那令他厌烦的声音:“是谁让撤退的,简直混蛋!”
话音停息时,徐李二人已冲到中军旗下。板着张铁青的脸,扫视着一干军官,徐潞愤然再问一遍:“是谁让撤退的?”
李光也疑惑道:“是啊,均州升平已久,如何能有这等人物。”
“是我!”陈应德眉头微皱冷冷答道,他一举手中铁矢傲视徐潞:“均州小贼狡诈异常,事先埋伏了大批弩弓,连专破攻城器的八子床弩都运了过来,我见刀盾手不能抵挡,所以传令退到射程以外。怎么,难道徐先生另有高见?”
“大人你!”强压住冲动,徐潞勉强放慢语气道:“大人,敌之长在于依山靠寨恃险固守,我之长在于兵锋锐利士卒骁勇。方才两军直面,乃堂堂正战,取胜之道不过一个勇字。(哈十八免费)敌人弩弓虽利,我军何尝没有夺命的羽箭?但能贴上去近战,成败得失,只在此一击。而今这一退,不但白丢了许多将士的性命,更将几日苦战赢来的士气统统丧尽。大人,你错了!”
陈应德耳听身后即刻响起一阵“嗡嗡”声,不用看也知道是手下士卒正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他脸色铁青将箭矢朝着地上奋力一掷,咬牙怒道:“胡说!你知道什么!八子床弩威力无穷,千步之内可贯穿三层铁甲,叫他们不退反进,岂不白白送命。”
听他这般强辞辩解,徐潞气极反笑。激愤之下再顾不得许多,竟直指陈应德道:“八子床弩?他们能有几座?大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旁边李光见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急得连连在他身侧打起了手势。徐潞只当自己没看见,继续说道:“帝国制器录云:八子床弩,铜骨木身铁箭,高六尺,宽四尺,长七尺八寸,重一千两百斤。先不说均州府库里能有几座,单说这重量,只要有个十具八具,那座木制的营寨压也要压垮了。若是只有两三具,以他那专破攻城器的上弦速度,能有多大威胁?”
脑中轰然一炸,陈应德险些晕了过去。徐潞的话好似深夜鸣钟,惊得他手脚冰凉。此时他不由又悔又恨,既悔自己被床弩一惊,便一子错满盘输。又恨那个营寨里到现在还没碰面的敌手,对他玩了个虚中带实,实中带虚。然而最令他恼怒的,却是徐潞竟然无视上下尊卑,当众不留丝毫情面。这个被大哥当成宝贝的家伙,怕是从来也没有真正把自己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