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退让
深深的喘了几喘,单锋腾出手来捂住左肋的创口,对着精力充沛的刘猛骂了一句:“臭小子,来的倒还及时。”也不等他答话,便领着部分疲兵向营寨退去。
攻击、撤退,再攻击、再撤退。这个夜晚是如此漫长,长的连死神的鼓声也变得有气无力。粉碎的投车、断裂的兵器、密如蜂窝的箭矢,东一滩西一团洒满了泥泞的草地。四处散落的头颅滚动着像石块一样平常,残肢碎肉和着血液更让人觉得这本就是大地的模样,生命在无情中验证了它的脆弱。
东方偷偷亮出了一丝光线,只是在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里,淡的几乎看不见。立马山岗上,陈应德疑惑的张大眼睛,揉了又揉。隐约中,一夜乱战苦战血战也没能撼动的营寨,此刻却好像有些异动。
“大人!敌军退了!”几个近卫手舞足蹈欣喜的大叫,他只觉得喉头一哽,险些落下泪来。“大人!大人!”一个军官在山坡上焦急的呼喊着:“要不要追击?”
“要!当然要!你们这些四条腿的短于攻坚,白白干等了一夜,再不让你们痛快痛快,老子怎么说得过去。”突如其来的胜利砸的他晕晕乎乎,言语也放肆起来。几声号角连绵后,山脚下留作后备的一千名骑兵登时打马狂奔,直扑向正在涉水撤退的敌军。长出一口闷气,陈应德恍然如在梦中:就这样赢了?(下载本书请进入或者搜索“书名+哈十八”)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乱世激流哈十八”查找本书最新更新!
“想来也可笑,打到现在,还不知对手是谁。陈老三既不知己,又不知彼,焉能不败?应龙兄苦心经营的家业,看来早晚要葬送在这匹夫的手中。算了,多说无益,李兄,咱们就此别过。”
“怎么,你要走?”李光粟然一惊,一张脸顿时灰暗下去。
苦苦一笑,徐潞茫然看向天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今日我让陈老三丢尽了颜面,以他的脾气,就算怕当众下手引起非议,也定然会暗中要了我的性命,再不走那就真是等死了。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与陈家为敌,再怎么说,当初应龙兄的深情厚谊徐某没齿难忘。无论到哪里,只要能帮得上忙,我自会尽力而为。”
深翠的枝叶慢慢变成了黑色,天空暗了下去。顶着一身湿透的盔甲,蔡七望着山坡上的一片狼藉嘿然一笑。他原打算按照计划稍微抵挡一下便主动撤退,可在交手后却发现敌人的气势有些低落。早上那一路盯着自己屁股紧追不放的彪悍之师似乎突然从空气里消失,换成了一支虽然训练有素却缺乏斗志的疲兵。山上山下拉锯了五六次,这巴掌大的山岗居然还在他手里。要不是担心伤亡太大,还真愿意就此退让。
听着山脚下再次传来阵阵鼓声,他站起身来,猛地大喝一声:“好了兄弟们,咱们该退了。”
纵马疾驰上山顶,望着队形散乱夺路狂奔的均州军队,陈应德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虽说慢了点也晚了点,总算还是赶在入夜以前拿下了两侧山岗。只要今晚能一举击破那座寨子,所有的烦心事自然烟消云散。至于徐潞这背主小人,回师后哪怕掘地三尺,也定要将他收拾。
忙碌了小半夜,做好了一切准备后。陈家私兵随着震破云天的鼓声,擎着滋滋作响的火把,从三面蜂拥而上。狂风细雨里,火光一会儿猝然暴涨,一会儿几近熄灭,把士卒的脸庞映得狰狞恐怖。匆忙赶制的投石车,远远的向寨墙倾泻着石块,偶尔砸中目标,传来一两次闷闷的“怦怦”声,倒也平添了几分威势。不多时,寨上寨下,弓弦声已连成了一片。空中飞翔的羽箭,仿佛地狱的幽灵,总是突然从黑暗中出现。时隐时现的光亮中,雨花伴着血花,一朵一朵接连绽放。狂烈的风声渐渐压不住鼎沸的人声,悄悄收敛了呼啸。
脚踏浑浊的泥水,低喘着背起裹满泥土的布袋,私兵们无视身旁正接踵倒下的同伴,只顾拼命去填平壕沟。而寨上的人们也疯狂的探出身体,张弓搭箭,迎着死亡同时送出死亡。三尺、四尺、五尺,眼看沟就要平了。这时寨门豁然打开,麻丛般密集的枪尖闪着寒光扩散开来。起初短促清亮的铁器交鸣声不过零零散散,慢慢则汇成了铿锵的洪流。嘈杂混乱的人群里,不断有身躯木桩般重重摔倒,随后便被更多的人践踏着融入大地。这一刻的杀人者也许下一刻就成了被杀者,刺中敌人的喜悦或许转瞬间就成了被刺的惊嚎。黑夜里,火光中,绝望的眼神如同一支正在传递的鼓花,永不消失。
进进退退,分分合合,也不知和陈家私兵厮杀了多少回合,单锋终于感到了疲倦。背后的几处伤口不停撕扯着**,锥心般的疼痛。然而手中的长枪还在不停的奋力旋舞,一次又一次没入咽喉。腥热的液体喷洒在脸上,粘粘的几乎无法张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天地一片迷红。
三四把长刀不约而同的劈来,他横枪连挑带架,顺势用枪尖扫出一条诡异的曲线,几陀血肉立时随着惨叫飞散在空中。忽然,他觉得左胁一痛,一支铁矛悄无声息的划过了腰际,强忍着痛意,他急速横向踏步扭臂,枪尾重重的一摆,竟生生把偷袭者的头颅砸得粉碎。红红白白的液体还未从空中坠落,便又见十数名敌人大呼小叫的冲向这边。正当他瞋目暴喝一声,欲待挺枪死战时,一缕红缨乍然出现,枪尖落处如蕊花初放,草木为之折腰。连串响起的倒地声后,人群中已露出刘猛的身影:“单大叔,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