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贼
呵呵的笑了起来,单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态:“佐云不必恼怒,单某岂不知你的为人?均州之战,要是你想混水摸鱼,完全可以从中推波助澜。我只是想提醒你,如今你一举一动牵扯到国之存亡,莫要为私仇而弃大义。”
“我不会,也用不着。”见单锋坦白直露,章扬也放缓了语气:“帝国我是一定要反的,可却不需急在此时。一来外战非比内战,大义所在不容我亵渎。二来帝国早晚要崩溃,而崩溃前的回光返照,足以让它拉着敌人同归于尽。我,又何必跳出来作它的对手?”他站起身来,遥指北方坚决道:“就让他们去见证死亡前的疯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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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铃声在空旷大地上清脆的回响着,马蹄践踏着细细的黄沙,慢慢在路途上留下一串长长的痕迹。离开散关两天后,章扬这一行人马完全进入了另外的天地。绵延无尽的丛林仿佛被天上的巨斧斩断,忽然就只剩下路边稀稀落落的胡杨。东一摊西一摊的小池点缀在金黄的土地上,只有在那里,人们才能寻回一小片绿色。
“这位大人,请你们把水囊全都装满。明天开始,要有几天工夫看不见绿洲了。”走过来说话的,正是那天西城械斗中西摩女子的兄长。此人面容沧桑长发过肩,一双灰色的眼眸始终散发着精湛的神采,高耸得有点过分的鼻子旁留有几道深深的伤痕,让人无法猜测他真实的年龄。这几天行来,因为感激章扬那天救了他的妹妹,章扬等人也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不少新鲜事。
第四卷浪飞霞红第六章马贼
散关扼守帝国西部边陲,位于崇山峻岭之中。两侧峰峦起伏飞鸟难渡,只有关下那条狭窄崎岖的小道可以通行。此处天险实为鬼斧神工,非人力所能改变,当年帝国征集十万民工,劈山斩林耗时五年,也不过在万山丛中开出了一条小径。可就是这条只容三人并肩而行的山路,却是胡商进入帝国腹地的必经之途。倘若不想从此处行走,那就需要花上大半年的时间才能绕过帝国西面令人仰止的天然屏障――敦西高原。
能够占据如此有利的地形,散关当真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章扬一行自散关西去,遥遥回头相望时,心中仍然无法平息初见时的震撼。小径从散关逶延而下,高低数百丈的落差,直让行人时刻注意脚下的情况,生怕一不小心翻到了旁边的悬崖莽林中去。
小心翼翼的跟在骆驼队的后面,即便是身手过人的章扬等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这一行人足有四五百人,骆驼马匹更是几近一千。在帝国腹地的官道上前进还不觉得什么,到了这个险地,立时让章扬感受到胡商的艰苦。别的不用说,单只此刻他们的行动,已经足以让人感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可怕。小径陡峭狭窄,为了防止马匹骆驼受惊失踢,胡商们全都用身体顶住牲畜,一步一步的向下挪动。还没有走到一半,大多数人的额头上都渗满了汗水。好在此刻地势稍缓,有一处方圆百长的坦坡可以暂时歇息。领头的一声令下,数百名胡商随从立刻有条不紊的将牲畜货物赶到一边,然后才在当中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佐云,想不到还没有离开散关,路途就已经这么难走,要是到了千里戈壁,咱们能否适应,真是一个疑问呢。”解开皮囊水袋上的绳子,单锋猛喝了一口。
帝国口中的西摩,其实并不是一个国家。一如帝国成立前的混战年代,此时伯阿人的西边,有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国度正在相互并吞蚕食。而这个名叫拉罗舍的男子,早先也是其中一国的贵族。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残酷定律,在十年前令他的国家彻底消亡,拉罗舍也因此从奢华的贵族沦落为生死难料的奴隶。但是宝石总会发光,精通战技久经战场的他在辗转了数个主人之后,终于被现在雇用他的胡商发现了长处。从西摩东来帝国,伯阿人的袭击马贼的掳掠,一直是商人们心头永远的恐惧。在一次偶然到不能再偶然的情况下,拉罗舍恰好从马贼的手中救下了那个商人的性命。从此他虽然没有摆脱奴隶的身份,却再也没有人敢于把他当成奴隶对待。随后的几年里,拉罗舍渐渐成为西摩商人们公认的护卫首领,几乎每一次大商队往来东西,都要请他从旁守护。生死的边缘,实力才是尊卑的界限。奴隶这个名词,除了不时在拉罗舍的心中隐隐作痛,早已被所有的西摩商人忘却。
带着一股让人远在数十丈外就能感受的自尊,拉罗舍就那样静静的等待着章扬的回答。英雄总是崇敬英雄,当他看见章扬那一天的表现以后,在拼命捍卫自己仅存的尊严之余,他也忍不住想和这个异国的年轻人交往。从这几天的接触来看,至少没有让他为自己主动接触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谢谢!”客气的回应了一声,章扬随即命令随从们赶紧把携带的水具桶桶装满。当拉罗舍看见他们随意的把水囊挂在马匹上时,忍不住说道:“最好把它们系在马上,这样一旦遇上情况,也不会丢掉。”众人闻言十分诧异,就连章扬也没有掩盖眼中的好奇。拉罗舍不好意思地咳了几下,解释道:“前面一段路有马贼出没,万一碰上了大股匪徒,我们就必须扔下货物,保命要紧。”
单锋刘猛愕然相望,他们不敢相信在帝国境内,居然也有大批马贼出没。这里虽然离开散关已有两天路程,可还是属于帝国管辖,边陲重兵云集,历来为帝国特色。就算此处比不得西北,可也不应该让马贼如此猖狂,竟然令数百人的商队都为之提心吊胆。
一伸手折断身旁垂落的树枝,章扬侧身望了望下方,应声道:“既是胡商能走,咱们也一定能走,左右不过是多吃一点苦头。”
瞄了一眼不远处团团坐下的数十几名出使随从,单锋低声道:“可是瞧这路上趋势,恐怕三两个月回不了帝国。你莫要忘了,如嫣姑娘就快要到京师了,要是到时候咱们都不在,叫她到哪里去找呢?”也难怪他担心,当初离开均州时,为防备管捷必然的追杀,章扬把如嫣留在了蔡七府上,约定等自己在京师落稳了脚跟,再去接她过来。勒支山一战后,柳江风将别院送给他们居住,章扬这才派人前去。屈指算来,要是这一趟差事费时长久,确实赶不上她赴京的日子。
“无妨,我已经和柳江风说过此事,如嫣到了京城,就先到许湄娘那里歇息。若是我们此行顺利,只怕回头之日就是开战之时,如嫣还是让她好好的在京城住上一段吧。”
单锋点了点头,放心道:“既然你安排好了,我也就不用瞎操心了。不过佐云,倘若咱们能说动那瀚喀罗两族背后相助,帝国也许能真能平定铁勒。对百姓而言自然是件好事,对你私下的念头却颇有不利。”
脸上红光一闪而没,章扬语气中带着三分怒意道:“单兄忒也小看我了!当年家师兴兵,岂为一己之私利?若是不顾百姓死活,一心作那枭雄霸主,最多只是潮起潮落风云一时,千古骂名却铁定要背在身上。古人尚且云: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章扬虽非圣人,也知道大是大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