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外篇 云卷云舒
他也常常忘记那些纷繁的礼仪,在宴请西珉的酒席上走到了妻子的前面,然后就是整整三天的禁足以及一百遍抄写。
在乌方,他是尊贵的十一皇子,无数美人环绕,娇声细语但求他一顾;而在苏台,他忘了自己才是应该用万种柔情缠绕枕边人的那一方。
他能策马关山,一箭射雕,他能领军出阵,三军斩帅;却不懂得如何在正亲王府的深宅大院中琴棋书画,淡漠高雅。
他本该朝堂之上振衣袂,却只能画桥雕梁对鸳鸯。
他不知道该如何当一个好的王妃,却因为这个不知道而陷入更深的寂寞,承受更多的冷落。而那时,她的妻子得到了流云错。
她缓缓走近,身后帘幕低垂,房中宁静如许,而桌上红烛成双。秤挑喜帕,依旧是浓眉大眼肤色黝黑,可或许就是有了这喜帕,映在宁若眼中也不是当时那么的不堪入目,再看两眼仿佛还有一点英气。
“王妃——”她放低了声音:“这些天委屈王妃了。”
大概是语气太温柔了,被燕城自动忽略。宁若说话时身子微微前倾,燕城若是个解风情的就该顺势搂住,情话绵绵,这之后就自然是巫山云雨交颈缠绵,芙蓉帐下谱春梦,鸳鸯枕上订三生。
燕城的确是搂住了她,却不是轻轻一带怀中相拥,发尽三生愿,说尽一世情,而是用力一抱,宁若没有防范扑倒在床上,而那个人也顺势压了上来。
在最初的惊诧过去,且发现自己的王妃正在撕扯她的衣服时宁若直觉就要一拳打上去,哪有这样洞房花烛的道理。从暖席礼到侍寝的宫侍哪个不是温柔体贴,极尽缠绵诱惑……就在寻找合适的出拳角度的时候看到了燕城的表情,看到眼中的□□,那一瞬间宁若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在报复或者捣乱,而是认认真真地要和她洞房花烛……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宁若将流云错看作是上天对她那场无奈婚姻的补偿——她已经为苏台牺牲了很多,所以有权力要一些回报——这样的心情下,她放任自己占有了那年轻的榜首,又放任自己用权位换取他的温顺迎合。
她喜欢流云错,喜欢他温柔的性情,喜欢他文采横溢,更喜欢他清秀俊美的容貌和纤秀的身材。有两次她轻轻抚着枕边人喃喃说:“本王要娶了你,要你一辈子冠本王的家名,一辈子只有本王一个。”流云错总是淡淡笑着,从来不应和她的话,也许他清楚的知道这只不过是缠绵时的情话,出了芙蓉帐她又是那个一心为苏台的正亲王。流云错也从来不曾问她要过名分,他只要更高的位阶,更重的职责,而她贪恋着他的温柔聪明,一次次弃守。
得了流云错之后,她对燕城再没有期待,她依然会和他同房,只不过看在那是乌方十一皇子的分上,而她也需要再添几个名正言顺的孩子。有时候她也会和燕城一起吃一顿饭,或者到皎原云台散散心,可两个人总是说不到一起去。燕城依旧不习惯苏台的生活,他没有什么朋友,自不能像别家的王妃那样家长里短的挑新鲜事逗妻子高兴,夫妻相伴时琴棋书画那些增添情趣的也一样不会,问问宁若的事情,又会被教训说“王妃莫问国事。”
他在正亲王府后院苦熬岁月的时候,流云错却光芒耀目起来,那是宁若得到流云错后的第二年,在鹤舞一战成就天下声名。
流云错晋升殿上书记新买了府邸,那些日子宁若一直和她在一起,两人游山玩水缠绵悱恻,而同一个时刻,乌方皇帝驾崩,燕城同胞的兄长成为九五至尊。
宁若的洞房花烛夜就因为那一念之仁,过的并不是那么值得回味。
缓和矛盾最困难的就是打开僵局的那一瞬间,虽然事后知道燕城之所以身穿吉服头盖喜帕在房中等她,完全是因为这一天下午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听说侄儿和妻子闹翻的乌方左亲王登门拜访。至于谈话的内容,宁若不听也想得到,能让那倔强的小皇子低头的只有“皇族的使命”,恰如当年她愿意承受远嫁的命运。不管怎么说,那个人还是妥协了啊,毕竟也是个苦命的人,她这样告诉自己,并且接受了一个不合心意的王妃。
往后的日子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她和燕城都在努力的妥协和忍耐。然而,一次次的控制不住自己。燕城总是忘掉自己身负和亲重任的皇族义务,而宁若也总是忘掉夜深人静时对自己说的“要对王妃好一点”的承诺。吵架,打架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好在论身手她比燕城强不少,即便力气上吃亏点每次总能让对方比自己多几块淤血。至于吵架斗气,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摔门而出回自己的寝殿想抱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就在这吵架、和好的反复中,宁若和燕城终于有了孩子——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孩。燕城在知道自己即将成为父亲的时候也是欣喜若狂,那几个月是他们夫妻最平静的时光,然而孩子的降临并没有真正改变一切。这个在男子为尊的国度长大的乌方十一皇子在适应完全不同的生活时,显然进展的并不顺利。他能够理解入乡随俗,清醒的时候也知道作为王妃,他的人生价值就是温顺可人,相妻教子,然而习惯总是压盖住理智。而长夜慢慢空房独守的寂寞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忆,回忆却更让他无法接受现实。
他忘记自己是王妃,而他的妻子是那个有权左拥又抱的人,在看到清秀少年深夜走出寝殿的时候居然冲上去对着那少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换来的自然不会是在乌方那样的同情和支持,而是做妻子脸色发青喝一声:拿下,家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