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魏忠贤看了一眼内宫太监,问:“贵妃娘娘起来啦?”内宫太监答道:“起来了。”
魏忠贤又问:“昨夜里,娘娘睡得安稳不?”太监笑道:“上半宵不安稳,下半宵安稳……可到了天快亮时,贵妃娘娘又不安稳了。”
魏忠贤“唔”了一声,一路沉思着步入内宫。
贵妃娘娘懒洋洋地斜躺在软榻上,长发委地,满脸不悦。此时,大太监魏忠贤却像个小奴才,弯腰立于榻旁,满面媚态地为贵妃娘娘梳头,同时察颜观色。魏忠贤絮絮叨叨地奉承着:“嘿……瞧娘娘这头发呀[奇Qisuu.Com书],根根乌黑油亮,一汪水似的。小奴捏在手里,喜在心里。小奴想,娘娘这头发堪称天下绝品了,长出这些头发的娘娘脑袋,更是何等的聪明,何等不凡哪。”
贵妃哼了一声,说:“你别忘了,我只是个贵妃,宫里还有个皇后哪!”魏忠贤陪笑着:“可小奴知道皇上最爱谁!娘娘啊,在紫禁城里,皇后虽然是端坐正宫,可贵妃娘娘您哪,端坐在皇上的心肝尖上,您才是皇上的心头肉。”
朱由检苦笑着说:“有魏忠贤在,我就不是一人之下。即使皇上,也不一定是万人之上啊。”
这时,守在角落里的王承恩动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仍然保持沉默。朱由检察觉到了,对他说:“王承恩,在我和王妃面前,你什么话都可以说!”
王承恩垂着头把他所知道的情形略略说了一番,朱由检和周妃也这才知道那魏忠贤还有更多的劣迹。王承恩本来就是一个太监,他知道这天底下,大约没有人比太监更知道太监的底细了。在太监圈内,谁也不能叫魏忠贤‘魏公公’,也不能叫他‘魏大人’,而只敢称他为‘九千岁’。他的心腹们,更是尊他为‘九千九百岁’。这个魏阉哪,竟然只比皇上少一百岁,比咱信王还大出去九百岁!朱由检闻言大怒:“畜牲!竟有这等事,狂妄至极,悖逆无道,真该把他千刀万剐!”王承恩还对他们说,那魏忠贤最擅长的就是以下驭上,快七十的人了,在皇上面前一口一个小奴、小奴,乖得跟孙子似的,大获圣宠。在百官们面前,则是笑里藏刀,软硬兼施,结党篡权。这么说吧,他用皇上来欺压百官,又借百官来左右皇上。上上下下,他都玩得滴溜转。
不仅如此,各省的督抚大员哪,为了向魏阉献媚,在他生前时就为他建筑了许多纪念堂,又名“生祠”。每逢节庆,官民人等都要上供,祝他寿比南山。“这魏忠贤又没死,立什么祠堂?”朱由检怒形于色,稍后又叹息道:“真感谢太祖爷朱元璋啊。二百年前,太祖爷就立下了‘成年皇子离京封国’的规矩,让历代王子们远离宫廷,到外头花天酒地去,到外头生儿育女去。登州虽小如鸟笼,但在那儿,我可以做个富贵自在鸟!”周妃笑了起来:“信王说的是。在京城,咱们替人家过日子,在登州那鸟笼里,咱们可是过自家的小日子。”
第一章忠奸难辨(三)
贵妃嗔道:“呸,贫嘴!……”贵妃斥罢,开心地笑了,之后压低嗓音问:“魏公公,你知道皇上最盼望什么吗?”魏忠贤赶紧乖觉地说:“小奴知道、知道!皇上最盼望贵妃娘娘早生皇子,好为咱大明立个国本儿。”
贵妃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想魏忠贤的话,她知道魏忠贤说的没有错,皇上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她承接天恩,说穿喽――盼着她肚子大起来!魏忠贤吃准贵妃的心思,献媚道:“哎哟!
角落里,王承恩再次欲言又止。朱由检说:“有什么话,尽管放开来直说。”王承恩吞吞吐吐地说:“据老奴所知,登州府虽然又小又穷,可那大道路口,也有一座魏忠贤的‘魏氐生祠’。因此,王爷即使到了登州,也得处处小心。”
登州是个穷地方,总该民风纯朴嘛,怎么也有奸贼?朱由检的怒气又升上来。周妃劝信王说:“王爷别生气,咱们还是快走吧。”朱由检愤然跺足,传命:“所有家丁仆妇,立
刻收拾行装,冬至前离开京城。”
宫廷内的官道上,四个小太监抬着一顶宫廷凉轿,颤悠悠而来。魏忠贤仰坐于轿中,呼呼地大睡不醒,间或还打几声呼噜。可是,当小太监刚刚立定住轿,魏忠贤立刻睁开双眼,显出清醒机警的样儿来。魏忠贤搭着小太监的肩膀下轿,两眼滴溜溜转。
一个内宫太监从玉阶上急步跑下来,叩道:“奴婢叩见九千九百岁……”话音未落,魏忠贤已经一个巴掌击在他脸上。魏忠贤斥道:“这是什么地方?满嘴瞎咧咧!”太监捂着脸说:“奴婢失口了。”魏忠贤撇着嘴说:“你呀,心里头就是喊咱万岁,也成!就是得把嘴闭上。”太监惊恐地说:“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