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小插曲

其他几位大太监或许偶有很随意地交谈，但却没人敢去打扰眼睛半阖的怀恩。方应物隔着数丈之远，仿佛也能感受到怀恩身上的压迫性气势，险些让方应物险些生出“大丈夫当如是也”之类的感慨。难怪嚣张跋扈如汪芷，也从来不敢冒犯怀恩。

虽然文官时常称内阁为中枢，但实际上，今日文华殿里东西班内阁加上司礼监才能算是完整的中枢，甚至掌握批红大权的司礼监更加要害一点。

此刻就连方应物本人也很诧异，这样的气势竟然从一位身体残缺的太监身上感受到。

而司礼监众太监则站在西班，对方应物而言都是很陌生的存在。毕竟以方应物的层次，根本不会有机会接触到司礼监太监。

更诧异的是，之前他从来不相信能从人身上感受到听起来很扯淡的“气势”，这又不是玄幻仙侠小说。可是看到怀恩后，确确实实有这种感觉，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有。

一个一个数过去，大概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秉笔太监萧敬、陈准、黄高……再加上几个打酱油来的随堂太监，西班差不多也是十来个人，正好与东班文官对立整齐。

所以方应物抓住这次开眼界的机会，将众位大太监的名字与眼前人物摸索着对上了号。

其实还缺了一个秉笔太监，那就是覃昌，他去向天子复奏了，没有来这里。

作为一名积极向上、志向远大的有为青年，小方大人怎么可能不关注中枢动态，怎么可能不记住司礼监太监们的姓名？

看到这一排司礼监的公公，方应物不知怎的想起了汪芷。她目前最大的梦想，就是跻身其中……

然后是今日当值的东宫侍班大臣、非常有可能的未来阁臣刘健、李东阳、吴宽、方清之，按入翰林时间排名。

与怀恩比起来，文官首位的万安万首辅就是个渣啊……方应物忍不住摇头。作为文官一分子，小方大人对此很羞愧。

方应物若有所思，目送老泰山进殿，最后才是他进去。一眼望去，文臣站在东班，大都是熟面孔了。依次是内阁四巨头万安、刘吉、刘珝、彭华，按地位排名；

方应物又数了一遍人头，西班八个，东班也是八个。对了，险些把他自己忘了，东班还有自己这个小尾巴，算上自己是九个。而且自己的位置，正好在父亲方清之下首，是东班的最末尾。

刘棉花哼声道：“今天你入宫面圣，老夫想着总要以防万一，果然还真万一了。”

却说方应物虽然不大认识一众地位堪比大学士的公公，但并不妨碍方应物知道他们的大名。

这些太监里面，史书上名气最大、影响力最大的当然就是怀恩了，故而方应物的目光绝大多数时候都落在怀恩身上。

司礼监是内相，内阁是宰辅，与内相宰辅的碰撞比起来，文臣廷议都只能算虚张声势的小儿科……

眼见这位威名赫赫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年事已高，满头雪白，连眉毛都是雪白的，面容极其严肃而不苟言笑，腰身尤其挺直，像是一根柱子立在班位之首。

内阁与司礼监碰头，还有个专门术语叫做“对柄机要”，在大明朝非礼仪性质的场合里，最为重要，没有之一。大都是伴随着直接关系社稷安危的军国重事，而且还总是涉及到内外朝的分量和脸面问题，故而气氛往往格外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