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章 初登大宝(7)
凌水水亦轻笑,转身出去布菜。掀开纱帘,收了笑,心里觉得轻松一片。
佛曰:人生六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
自己爱了,便不再别离;求不得的东西,便放弃。只以司宫令的身份,站在赵顼左右,伴他在历史的长河中,浪遏飞舟之处,改革变法,开疆拓土,挥斥方遒,一展胸中抱负!在那众叛亲离独自苦苦支撑的艰难岁月中,陪他走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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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凌水水过来福宁殿当值时,见赵顼正同三司使韩绛谈话。两人不知谈了多长时间,赵顼面容很是严峻,说道:“朕在府邸之时,便与韩维谈论过此事,只是没想到严重若此,朕会仔细思量!”
“我也只是看个眼前,坐井观天的见识而已,说不上建议。”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赵顼似乎无意地一问,掩在宽大衣袖里的双手却紧张得攥紧了拳头,脸上依旧从容淡然。
凌水水略抬起头,赵顼逆着烛光而站,棱角分明的面庞看上去柔和朦胧,眼睛微阖,长长的睫毛投注下淡淡的阴影,轻烟样笼在他的黑眸上,一时无法捕捉到他眼中的神色,凌水水迟疑着要如何回答。
只是这片刻的沉默,在赵顼却如同天荒地老般的死寂,压抑得呼吸几乎要停止,如果凌水水选择离开,他无法不答应……
“我这个福宁殿的司宫令遵先帝口谕还一直是暂代,陛下就不能帮我扶了正。”凌水水一本正经地说着,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
韩绛起身告退后,赵顼端着茶杯出神良久,喝一口,觉得凉了,才回过神来,见凌水水在旁边侍立,招手道:“你过来。”
凌水水走过来,盯着赵顼手里那杯茶问:“官家要热茶吗?”
赵顼依旧端着那杯茶,似对凌水水说,又似自言自语:“方才韩绛来此禀奏,说伤害农民的弊政没有比差役法更严重的,担任衙前差役多致破产。说是京东有父子二人,将为衙前,父亲告诉儿子说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免受冻馁之苦,于是上吊自尽;江南有嫁祖母,与母亲分居,逃避徭役的;有卖田地,降低自己户籍等级的,土地尽归免役官户。长此以往,农民将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国家则税收锐减,负债累累!”
赵顼双拳攥得更紧,极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让喜悦的激流渐渐平静,他才缓缓开口:“关于扶正有个比较难办的问题。”
凌水水猜测大概是自己资历太浅难以服众,这样红口白牙地要品秩,的确让赵顼为难,略一犹豫,说道:“即便不当司宫令,也得有个名分,老这么暂代,我心里不踏实。”
“也是,之前是我欠考虑了,”赵顼眼帘撩起,黑眸里漾着深深的笑意,“关于扶正……你若为司宫令,根据朝廷的……推恩之制,可选亲属一人得此恩泽,不知凌夫人在大宋可有什么亲属?”
凌水水知道赵顼已是答应了自己,分明是在戏谑,不禁笑道:“倒是有个姓赵的弟弟,不知稀不稀罕这份恩泽,待奴婢得了空问问。”
赵顼微微一笑,郁结在心中的不安霎时烟消云散。